柳衣坐在沙发上,第无数次抬头看向纯白色的表。秒针一下一下的缓慢跳动着,却迟迟没有转完一圈。
九点四十七,距离周姨离开,只过去了十三分钟。
柳衣拿起身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又把它扔的更远。
她原本无法理解那种无聊到连手机都不再有趣的感觉,直到现在。把手机界面左右划来划去都不知道该点开哪个APP,就这样解锁、锁屏、解锁、锁屏,却没有什么值得玩的。
电视里总是播着那些无聊的东西,但她还是打开了,只是为了能听点响声,其实脑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看进去。柳衣想不起来从前无聊时都在做什么,似乎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聊过。
柳衣尝试着做些有意义的事。她开始做手工,学习一门以前从未了解过的外语,翻译电影字幕,甚至把每一件小事都认真完成。然后绝望的发现,当人被多余的时间包裹到窒息时,不管什么意义不意义,什么都是无趣的。
所以她开始选择盯着天花板发呆。
人们总是容易在纯白中迷失自己。柳衣望着那面白色的墙,身体陷入过分柔软的床里,好像躺在温暖又柔软的雪地里,在漫无边际的世界里胡思乱想,或者什么也不想,一天好像也就那么过去了。
如果不是那天柳衣猛然意识到,自己一天中除了迎接程息言回家外再也没有任何事能让她情绪波动,她或许还会继续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
于是柳衣开始跟程息言提起自己一个人在家太无聊所以想去学校。可每当这时候程息言就会皱起眉,认真的表达歉意:“抱歉,我应该多抽出些时间来陪你的。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或许你可以看看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他似乎把柳衣的话理解为了撒娇,把事情简单化为自己没有照顾好一个可怜的、脆弱的病人,所以都怪他。
柳衣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无奈的闭嘴,她不想让如此关心她的程息言自责。
从此柳衣的一天就只剩下等程息言回家。她像一个囚犯,等待着狱警带她出去放风,如果运气好今天狱警能早回家,她就可以被放到商场或广场之类的地方望望风,如果运气不好,今晚狱警有应酬,那么这一整天的等待都变得没有意义,只能继续缩着四方的屋子里发呆。
至于周姨,这位柳衣唯一可以见到的“外人”,自从柳衣车祸出院后突然忙碌了起来,听说是儿子要结婚了,以至于一整天只有早上才会来一趟,绞尽脑汁的做好早餐和柳衣中午要吃的饭后就匆匆离开。
这位善良的女士不知道,尽管她做的饭菜非常好吃,尽管柳衣非常不想这样,但它们几乎天天都会被整盘倒掉。
“我觉得我可以复学了。”
柳衣终于还是对着程息言说了。
程息言盯着柳衣过分消瘦的脸,焦急溢出了眼底:“可是你现在似乎并不很适合去学校,你最近的胃口很不好,也经常失眠,医生说应该继续调养。而且你以前从来没有住过校,突然安排宿舍又没有办法跟同班同学一起住,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会受不了的吧?”
程息言真的很为柳衣着想,可惜他不知道正是这些担忧才导致柳衣现在这副模样。其实柳衣大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但她真的太珍惜这种关切,让她根本不忍心对一个真心体谅自己的人说出什么指责的话。
柳衣只能换种说法:“其实我已经好很多了,最近只是——就是说,女生有时候会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吃不下饭。”说到这,她歉意的笑了笑,“学校也没问题的,从小我爸妈就不太在家,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程息言没有松开微皱的眉头,但看着柳衣坚决的样子也没有说出出拒绝的话,只得打电话让助理联系校长安排柳衣的住宿。然后再三嘱咐柳衣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回来。
安排返校的前一天,柳衣在床上久久没能入睡。
真的如愿以偿的柳衣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长期不与人接触导致她现在有点抵触社交,她甚至有点想出尔反尔的让程息言收回住校的指令。
这不是个好现象。柳衣整理着心里千丝万缕的小情绪,强迫自己又一次做好开学的准备。她看着手机里仅有的一张全家福,里面的父母挂着精致而敷衍的笑容。
她想,不管你们去哪了,只希望你们能保佑我这次顺顺利利的,度过最后一年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