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珠一早就离开了出租屋。除刘珠外的寝室另外三人有早课,刘珠心里寻思这会儿寝室应该没人,从包里掏出钥匙拿在手上。可当她迈着不自然的步子,走到寝室门外时,却发现门开了一条缝,里面却传出了男女的对话声。
“你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男声的声音温柔缱绻。
“我会的,哥……你不要为我担心……”女声亦甜蜜乖巧。
是戴芝的声音!
纵然平时戴芝清冷,语气总是淡淡的,但是刘珠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来声音的原主。她此刻却一反常态的温柔甜蜜,像是对着最亲近的爱人。
刘珠十分诧异为何寝室会有男士出现,但想起偶尔宿管阿姨也会通融一下,让学生带着家属登个记,之后也能去寝室探望一下。刘珠松了一口气,想来应该是戴芝的哥哥。戴芝以前在寝室说过她有一个大自己两岁的哥哥。况且戴芝本就是北京土着,有家人来贸大探望也不稀奇。
刘珠本想礼貌地敲门,手还没触碰到门板,却从那道门缝里瞥见了惊人的一幕:屋里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抱在一起,同样缠绵的,还有他们贴在一起的双唇。
“哥……我好舍不得你……”
“芝芝,乖,寒假回家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
女生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体贴地安慰着。
这是怎么回事?!刘珠震惊地愣在了原地,即将敲门的手也僵住了。那不是她的哥哥吗?他们怎么会……眼前的一幕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刘珠没有注意到手中的钥匙掉落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叮”
的一生脆响,在空旷安静的楼道里显得十分突兀。
屋中缠绵的两人被惊动,迅速分开彼此,齐齐向门这边看来,警惕地问:“谁?”
于是刘珠得以看见,那位男生的面貌——和戴芝一样的柳叶眼,和戴芝一样的薄唇,那是和戴芝无比相似的一张脸,清秀而倔强。
刘珠再躲藏不得,无言走进屋来。
见来人是刘珠,戴芝先是十分惊愕,随后又松了口气,她柔柔地对男生说:“没事,你先走吧。”
那男生点点头,打量了几眼刘珠,似乎留在这里也很是尴尬,叮嘱了戴芝几句后就离开了。
刘珠进了门之后,也不多看,什么也不问,好像她先前根本没有撞破男女的旖旎,她只给自己接了一杯水,轻轻地拉开了椅子,坐在上面小口小口地喝着。
“他是我哥,戴霈。”戴芝缓缓地开口,她的声线像是夜空下荒野的风声。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留给我母亲一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那时正赶上下岗潮,母亲失业了,家里已经拮据得揭不开锅,可她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需要拉扯……于是她每天早上天没亮就去捡废品,中午去给别人家里煮饭,下午还有钟点工的工作等着她……尽管如此忙碌,挣到的钱也很少很少。
那时的邻里是会唾弃一个寡妇的。他们都认为是我母亲克死了我的父亲,这种女人和她的子女都会被视为不详的征兆。我们何其无辜,物质已经极其匮乏,还有忍受毫无缘由的辱骂和冷眼。
没有经历过这种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的生活,是不会明白我们的痛苦的。那时我觉得上帝真是不公平啊,让我来到这个世间,却要剥夺我所有的温情。不过,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上帝还剩给了我一个伟大坚忍的母亲,和一个疼我爱我的哥哥。
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我们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我们一起陪伴忍辱垂泪的母亲……我们是最亲密的双胞胎……”
说到这里,戴芝的脸上露出沉醉在幸福中的微笑。
“辛苦的日子里,因为有他,所以才能苦中作乐。我爱我的哥哥,哥哥也爱我,我们不仅是兄妹,我们更是心有灵犀的恋人……恋人……多好的词汇……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情形……那时我还在上小学,回家的路上差点被一个中年变态猥亵,他把我拖进了一个阴暗偏僻的小巷,我好害怕地大喊大叫,可那个变态拧着我的手,捂我的嘴,我真的好害怕,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那种绝望和无助没有人能够明白!是哥哥!是哥哥他及时赶来赶走了变态,救下了我。他为了安抚我,亲我哭得红肿的眼睛,亲我的额头,亲我的脸,最后他还亲了我的嘴……
你不明白,那种血缘的羁绊有多深,他亲上我的那一刻,我感觉我们是两块被分离的磁铁,如今终于靠近,于是牢牢地吸附在一起,永远不愿分开……真的很奇妙,那种感觉……就像混沌的夜幕里出现了一道光……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我们要偷偷摸摸地相爱?凭什么我们不被道德容忍?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们只是深爱着彼此……就因为我们是亲兄妹?!如果这是世俗所认为的恶,那么我也愿意作恶,人心无善念,天地自淘灭,天要治我,那就治吧……”
刘珠从来没有看见戴芝的情绪这样激动过,她的眼睛红红的,她还瞪着眼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她的神情,就好像知道了结局的悲剧,也要
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头撞破了墙,污血溅到雪白的墙壁上,留下森森痕迹。
“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刘珠,这件事,你不会说出去吧?”戴芝终于忍不住,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无比渴求地望着刘珠,说道。
“不会的,芝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刘珠上前拭掉戴芝脸庞上的泪水,她轻轻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秘密如此深藏,秘密如此黑暗……你没有错,没有人,是天生就带着罪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