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宫内,屋角的莲花双耳大肚铜炉里,阵阵的冷气不断的往外散,容妃还是觉得燥热无比,气得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掼,冷冷的道:“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留着有什么用!宋嬷嬷,你去给我处理了,哎哟,真是气得我胸口疼!”
宋嬷嬷是容妃贴身的奶嬷嬷,是长庆宫的总管事嬷嬷,与香月,香绮一样,是容妃从娘家带进宫的心腹。
她看了一眼香月,对香月使了个眼色,香月退了下去。
宋嬷嬷上前,对容妃说道:“娘娘,你且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能服侍圣上了。”
听到圣上,容妃心头天大的委屈怒气瞬时散了不少,圣上英伟不凡,就算不是贵为天下至尊,也是天下女子心中一等的夫婿人选。
想起与圣上的柔情蜜意,脸颊泛起了阵阵红色。
又想到惠妃云贵人,还有新进宫的,无数鲜灵水活姿色各异的美人,心头又阵阵酸楚,这么好的夫婿,可惜不是自己一人的。
宋嬷嬷察言观色自是一流,见容妃脸色不断变幻,便知她心中所想。
于是小心翼翼斟酌着说道:“圣上自是对娘娘不同的,喜欢的便是娘娘的通情达理。娘娘是闻家姑娘,又才貌过人,万不可与那些小贱人置气,惹来圣上厌恶,让那些小贱人得逞。”
容妃渐渐平息了下来,她啜了口重新沏上来的茶,吩咐道:“传我娘递个进宫的帖子进来,我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她了,也不知哥哥的亲事定下来没有。”
宋嬷嬷见她怒气散去,便也陪她一个个聊起了京里未订亲的小娘子来。
香月退了下去,找来长庆宫的总管太监高福,低语了几句。
高福带着两个粗壮的小太监,来到粗使宫女的屋子,将其他人遣出去,小太监掏出怀里的绳子,一把将绳子套上小宫女的脖子,手下用力拉紧绳子,小宫女的眼珠外翻,一阵骚臭从身上传出来,渐渐的瘫软了下去
过了一阵,小太监上去探了探小宫女的鼻息,低矮着头,向高福回道:“高爷爷,没气了,保管死得透透的。”
高福的手在鼻前扇了扇,抱怨道:“下次你小子能不能换个法子?就知道这一手,简直臭死个人!”
小太监不断的点头哈腰,谄媚的笑道:“是,高爷爷教训得对,下次保管换个干净利落的法子,不脏污了高爷爷您的眼!”
高福从怀里掏出块银角子,向小太监扔过去,嫌弃的看着他,说道:“背出去扔了吧,手脚干净一点,别扔到贵人眼前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元徵到底年轻,在蒋医正的精心医治调理下,七月流火之时,身体终于好了起来。
养病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姚嬷嬷的屋子里,身体好了,姚嬷嬷也没开口让她搬回去。
这天早上,姚嬷嬷对她说道:“你既然身子好了,也不能一直闲着,该回去当值了,贵大总管特地吩咐下来,圣上去行宫秋猎,你也在随行队伍名单里。这是御前宫女的宫装,你去换上,我领你过去。”
元徵看着手上黛蓝色的宫装,苦中作乐的想,得,换了个地方,总算不用穿难看得要死的惨绿色了。
她认命的换上衣服,跟在姚嬷嬷身后,穿过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小巷夹道,来到了太极殿内的一处小偏院。
这里是当值太监宫女的值房,李贵正在屋里等着她们。
姚嬷嬷将人领到,屈膝行礼后便退下了。
李贵仔细打量了元徵的脸色,虽然瘦了许多,精神倒也还好。
便清清嗓子说道:“这次圣上出行,吩咐了将临安王也带上了,所以特地点了你跟去伺候。你现在是低等的宫女,虽然临安王是你弟弟,你可不能错了规矩,要是犯了事,惹到了圣上,可没人救得了你。”
元词独居在兴庆宫,除了那次生病见过一面,后来再也没见过他。
五岁的前朝皇子被封为王,这其中的深意,元徵不愿去深想。
想到能见到那个全心全意依赖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心里不禁开心起来。
她屈膝深深施礼,“多谢大总管,我一定会谨守规矩,伺候好临安王。”
李贵见她病好后似是规矩柔和了许多,不再如以前那般浑身带刺,冒冒失失。
看来吃多了亏,倒也长进了不少。
小宫女领元徵去了值房后面,这一排房子是御前低等宫女的住处,两人一间。
值房前面倒座是小太监的住处,管事宫女太监自有别的院子。
看来越靠近权力中心,享受的待遇果然越来越好,怪不得所有的人都想往上爬。
元徵是被临时调到了御前,暂时一人住一间。
待遇突然一下拔得老高,虽然心底忐忑,她还是安之若素的接受了。
反正最坏的穿越都接受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二天一早,便被人叫醒,迷迷糊糊跟着一个脸生的宫女上了马车,跟在长长的车马中,摇摇晃晃的向行宫驶去。
同行的宫女珍珠是御前一等的女官,自己的级别,能与她一辆车,估计是李贵的安排。
珍珠脸庞清秀,却不苟言笑,板着一张脸,明显不愿意与元徵交谈。
元徵也懒得凑上去热脸贴冷屁股,两人在一路沉默中,半天后到了行宫。
到行宫之后与珍珠分开,元徵被领到了一所气派的院子,进到院内,元词早已等在门口,见到她,脸上的喜悦怎么都绷不住,那喜悦太浓,冲得元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词向前冲了几步,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元徵略微瞄了一眼周围伺立的太监宫女,虽然他们微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还是恭敬的向元词屈膝施礼,“见过临安王。”
那声奴婢,在舌尖转了转,终是没有说出口。
元词的眼都红了,连忙扶起她,说道:“免礼,你且跟我来。”
说完一把拉住元徵的手,向自己的卧房跑了去。
一进到屋内,便如炮仗般,投入了元徵怀里。
紧紧的抱住她不肯放手,眼泪也流了出来,哽咽道:“姐姐,我好想你,可是他们不让我来看你。说我来看了你,你便会被杀掉。”
元徵记着那些规矩,本想推开他,听到他的话,再也忍不住,也不管不顾将他拥在了怀里。
这么对待一个小孩子,让那些规矩见鬼去吧,要杀便杀,反正,萧家的人死了一大堆,也不差他们两个!
元徵在元词的院内住了下来,次日一大早,就有人过来传话,圣上要亲自带元词去打猎,让他们做好准备。
准备?怎么准备?元词这么小,在马上连坐都坐不稳吧?
稀里糊涂到了猎场,看到猎场周围扎满了帐篷,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围满了禁军。
这些只是明面上的,不知道暗处布防了多少暗卫。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高大男人,背着手,站在一匹高大的骏马前。
那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元徵用脚趾头想也猜到了是谁,忙低头垂下眼帘,恭敬的站在了原地。
一把慵懒,富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临安王,过来随朕上马,朕带你去骑马打猎。”
男孩子都喜欢骑马,元词听了,禁不住开心的上前,礼貌的行礼问安之后,抬起头,眼里带着渴望的急迫,说道:“真的吗?你真的要带我去骑马吗?”
天启帝嘴角翘起,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自是真的。”
李贵过来,抱起元词,将他放到了马背上。
天启帝也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扬蹄慢慢奔跑了起来。
元徵等一群随行的臣子护卫骑着马,跟在身后进了林子,自己微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去。
她在周围转了转,四周除了禁军,只有一些伺候的丫环小厮,没有见到其他随行的人。
突然听到马蹄声响了起来,元徵抬眼望去,元词坐在马上,脸红扑扑的,兴奋极了。
后面的男人低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她看到元词的脸上的笑容顿时禁锢了。
天启帝握住元词的手,将他的手按在弓弦上,然后拉弓的手一放。
箭离弦而去,带着凄厉的呼声,还有元词惨烈的嘶嚎,箭头穿过元徵的肩胛骨,带着她向后退了好几步,将她死死的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