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柔自己心里尚没决断,这些日子又有闪电在壹旁不停地游说,便听了他的主意,打算先回万象森罗待壹段时间,想着山谷幽僻,或许能让自己彻底静下心来。
闪电怕她壹个人半路上又被劫了,不顾追风天雷骂他乌鸦嘴,硬是随行护送。
而就在孟怀柔前脚离开,云焕壹行後脚就到了锦阳。
云焕的面容在乌汀壹族中轮廓并不是那麽深,可放在中原又显得极大不壹样,以至于让人看壹眼就记住了。
追风在街上壹眼瞥见,下意识就躲到了壹边,壹边暗道这人真是执着,壹边又没什麽同情心地感慨,两人壹个来壹个走,看来注定了没缘分。
云焕壹路上也是快马加鞭,几乎没怎麽停歇,找定客栈之後,罗桑和几个亲卫都有些累得支不住脚了。
云焕满心里都装着孟怀柔,若不是罗桑拦着,他可能壹进城就开始打听孟怀柔的下落了。
“壹会吃完饭,去打听壹下那个云来医馆在哪儿。”云焕拿着筷子,没什麽胃口地扒拉了两下,旋即就放下了。
罗桑怕他亲自出去操劳,埋头迅速扒完了饭,带着人就出去了。
云焕本想跟着,却怕孟怀柔见到自己,反而再度躲闪逃跑,所以按捺住心底的渴望,等罗桑寻得壹个结果後,再徐徐图之。
云来医馆在锦阳城颇有名望,罗桑在街上随便打听几下就知道了位置。
只是今日云来医馆照例停诊,店门前掩得严严实实的。罗桑围着医馆转了半圈,扣响了後面院子的大门。
应门的是岑息,他在乌汀也露过面,後面几个亲卫还记得他,下意识就握着刀,浑身警惕。
罗桑摆了摆手让人不要轻举妄动,掏出准备好的信件递上前。
岑息早听追风说他们来了锦阳,脑子都不知转了几个弯了,并没去接罗桑的信件,“你们要找的人已经回万象森罗了。”
罗桑待要继续询问,眼前的大门砰地壹声就关上了。
罗桑吃了壹鼻子灰,原地懵了片刻,拔腿就往回跑。
云焕得知孟怀柔行踪,屁股都没坐热,反身就上了马,片刻不停地追出了城。
等跑了壹阵,云焕才意识到,自己对万象森罗除了名字,根本就壹无所知。
罗桑他们也以爲他有方向,颠颠地跟着跑了半里地,此刻见他勒住缰绳面色挫败,相视壹眼也满肚子不明。
没有办法,云焕壹行只能返回锦阳,在城中打听万象森罗的去路。
只是万象森罗历来神秘,虽然听得人多,可它到底所居何处,却嫌少有人清楚。
况且千里之外,天险难路不止,若是不懂其中门道,去了也不壹定能摸到万象森罗的山门。
云焕在锦阳城打听了四五日,竟是壹无所获。
而孟怀柔与闪电,骑着千里良驹,已行路过半。
今日因爲脚程慢了壹些,两人没能找到人家投宿,只能歇在野外。
孟怀柔心事重重,对于歇在哪里根本就不在意。
两人打了两只山鸡野兔果腹,各自靠在壹边发呆。
孟怀柔见前几天的那只信鸽扑棱棱地飞了回来,问道:“可是师叔他们有交代?”
闪电看见纸条上的消息,暗暗诧异,忙将纸条往怀里壹揣,用树枝扒拉两下火堆,佯装无事,“没什麽事,就是师叔叮嘱我们路上小心。”
孟怀柔了解关雎,她从不会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若是担心他们安危壹开始就不会让他们走,且估算到他们还未到师门,也不会多此壹举专门来信询问。
孟怀柔狐疑地眯了眯眼,起身朝闪电走去。
“师兄,你在跟追风师兄他们偷偷摸摸说什麽呢?”
壹语正中下怀,闪电不禁额头壹抽,身体已经不自觉有了蜷起来的姿势,像是要护着什麽。
孟怀柔走到他身後,两手往他胸上壹抓,半点不留情。
闪电的痒痒肉全长在胸上了,被孟怀柔壹抓差点没在地上打滚。
孟怀柔趁机将他藏在怀里的东西搜了出来,抖了抖卷起来的小纸条,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原本就坠着壹块大石头的心,就像又被往下拽了壹把,又沈又闷。
闪电偷摸去看她的表情,就见她眼睛直愣愣的说道:“师兄,我想回去……”
“不行!”闪电想也不想,壹口回绝。
孟怀柔只觉得心里闷得难受,转过头来,两眼儒湿。
闪电壹下子就没辙了,爲难道:“你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要去见了那个河照王,他再发疯把你抓回去怎麽办?”
对于云焕的行径,孟怀柔并不想替他开脱。可自从回到中原,她的心里只要壹空下来,就止不住会想起以前的事,没有恨意,没有怨气,就是沈甸甸地辨不清喜怒。
她也曾跟关师叔谈过心,明确表示只要云焕真的寻来了中原,自己真的没办法保证毫不动摇。
就如此刻,在得知他已经寻来锦阳的消息,她顷刻间就坐不住了。
闪电问她:“你回去了干什麽?难不成要心甘情愿跟着他走?”
孟怀柔垂首不语。
闪电又劝道:“你听师兄的话,先回去再说。他若真有心,壹定会来万象森罗找你,届时有师门爲你撑腰,他是人是妖,等分辨清楚再说。”
孟怀柔算是听进去了几分,可也不见展顔,靠在壹旁的树墩子前偷偷地抹眼泪。
闪电暗自叹了口气,坐在壹旁给追风回信,罢了还是交代了壹句,让他把万象森罗的位置透露给云焕壹些。
来不来得了是云焕的事,到时候进得进不了门就是他们师门的事了。
“唉……问时间情爲何物——直叫光棍糊涂!”闪电对着自己的烤鸡翅叹了壹句,张开了嘴巴。
自从知道云焕来了中原,孟怀柔就偷摸藏起了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小心思,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要翘首以盼,壹天的路程硬是拖成了两天。
闪电恨铁不成钢:“你脖子拧得不酸麽?别看了,再看他也不可能马上出现在你跟前,等到了万象森罗还有十八道关等着他呢,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个问题。”
他不提还好,这下反倒又让孟怀柔想了起来,“师兄,到时候你可得帮忙看着些,不要让他伤了性命才好!”
闪电气得挺起肚子,不想跟她说话。
万象森罗的十八道关,都是抵御外敌的屏障,自家的人清楚门道,轻易便可避开其中险阻,外人就是两眼壹抹黑了。
到了打头必经的沼泽地,孟怀柔越发犹豫起来,生怕云焕不知内情,贸然入了这里。
闪电在她的眼神攻势之下,再壹次告败,只能陪她暂且留在附近歇脚所用的树屋里。
云焕的行程比孟怀柔晚了约莫十天,这十天孟怀柔每天都会去路口那里张望,终于看到他们几人牵着马匹绕了进来。
闪电之前已经将沼泽地所行的位置都清理了壹番,只要仔细些,就能发现其中刮去青苔的石块,依次踩过去也就行了。
眼看着云焕他们出了沼泽地,孟怀柔莫名地比他们都兴奋,随之就要跟上去。
闪电壹把拉住她,眉毛竖起,“你要现在跑出去,後面的路我可就不管了。”
孟怀柔不敢顶嘴,乖巧地并着手,壹切听他安排。
云焕壹行到底不熟悉地形,中途会费许多工夫。孟怀柔便趁着这些时间,先拉着闪电去清理前面的路,等他们过来之後再偷偷跟在後面,如此反复。
到後来,云焕也隐隐发觉了不对劲,“不是说万象森罗有十八道关?”
云焕看着远处山巅之间隐隐出现的大殿檐角,不太明白衆人所说的“关”到底在哪里。
罗桑也起了怀疑,遂劝云焕不要再往前。
云焕想了想,猜测道:“我们若能轻易抵达万象森罗,没准是他们故意放行,且再看吧。届时没有我的吩咐,切不可与人冲突。”
他此番前来,只想和解,并不想把矛盾扩得更大。若这是万象森罗对他的考量,他也绝无二话。
等云焕他们顺利过了最後壹道关,孟怀柔和闪电也正好回了山门。
闪电之前把孟怀柔的事情添油加醋地通知了壹遍,因而衆师兄姐妹都达成了壹致对外的意见,将孟怀柔保护得密不透风。
孟怀柔解释得口干舌燥,就是没有壹个人相信她说的话,都恨不得把即将到来的那个男人切吧切吧炒成壹道菜。
“师姐!山门那里来人了!师兄让我们快过去!”
门口的弟子壹招呼,屋里围着孟怀柔的壹衆师姐妹齐刷刷地起身撸起了袖子。
“姐妹们都走着!去会会那个野男人!”
“敢欺负我们小师妹,让他瞧瞧我们万象森罗的厉害!”
“走!”
……
孟怀柔拦了这个拦不住那个,眼看着壹帮子人全跑去了山门那里,还把她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孟怀柔急得上蹿下跳,从窗户缝里看见慢悠悠晃过来的师姐,连忙拍着窗户喊:“小米师姐!小米师姐!”
蓝小米本也是去看热闹的,壹看热闹的起源就在这里,笑眯眯地挨了过来。
孟怀柔着急慌忙地请求:“小米师姐能不能帮我打开门!”
蓝小米摊摊手,爱莫能助:“师妹他们把钥匙都带走了。”
孟怀柔没办法,只能抡着椅子去砸窗户。
可门窗都是结实的相思木,桌椅板凳却是易于雕刻塑造的椴木,两个壹碰就跟鸡蛋碰了石头,顷刻碎成了壹片,而门窗丝毫不动。
孟怀柔只能再度贴回窗前恳求蓝小米:“师姐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我谁都不想让受伤……”
蓝小米看她急得快哭了,安抚道:“放心吧,阿幸在前面呢,不会闹得不可收拾的。”
“薄幸师兄在……”孟怀柔想着这位师兄年纪虽轻,却是跟关师叔并列双绝的天才,也壹惯成熟稳重,有他在应当不致场面失控。
可不等孟怀柔松壹口气,蓝小米就丢了个重磅给她:“阿幸带着剑去了,说许久没出手了。”
孟怀柔两手紧扒着窗户,恨不得从缝里挤出来,白皙的脸蛋都压出了两条痕,“薄幸师兄的剑法那麽好,去了他还能有活路麽!师姐,你快点去拦着师兄啊!”
“我哪敢拦啊,他不得劈了我。”
孟怀柔听了这话,就知道她是故意逗弄自己,瘪着嘴暗道她跟薄幸师兄是夫妻壹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