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径直驶出北门,奔向没什么人烟的旧官道。几个务农回来的老者望着飞扬的尘土,面露诧异。前头的路因为闹山匪,官府早就张榜公布不让人走了,居然还有这么胆大包天的,这不是给那些匪贼打牙祭么。
马车内,却是早已回乡的环儿,她匆匆扒下身上的衣服,穿回一身粗布麻裙,从包袱里拿了个瓶子出来,看着昏睡的宋迎曦,还有几分犹豫,可一想到即将到手的百两黄金,便心动不已。
“二小姐,这都是大小姐的主意,你可千万别怪我!”说罢,拔了瓶塞,捏着宋迎曦的下巴,将里面的药水全给灌了下去。她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致命的毒药,可直觉大小姐不会让二小姐这么容易死。
等马车跑了一阵,在一个转弯处停了下来,环儿自己下了车,看了看手里的马鞭,狠狠朝马屁股上一抽,马车便向着荒草丛生的大路狂奔而去。
此时卫府的宴席也接近尾声,沈珩去了偏厅却不见宋迎曦,问了一圈也都说没看见,心里便咯噔一下,涌上一股惶恐。
卫希见他神色有异,正待询问,下人着急慌忙跑进来,“大人!井里钓上来一个人!”
话落,沈珩便先卫希一步跑去了外面,见后院井边围着一圈人,只觉得腿发软头发昏。两步跨上前拨开人群,看清地上躺着的人,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好多少。
地上被裹在麻袋里的人,正是青苑。
卫希见她全身上下还是干的,皱眉问:“怎么回事?”
先前来报的下人道:“人是被绑在井里的吊绳上的,差一点就断了!”
卫希伸手探了探青苑的脉搏,略松了口气,叫把人抬进了房。
沈珩眉头皱得死紧,直觉告诉他,青苑出了事,宋迎曦的情况也一定不妙。一时急火攻心,平日里的沉静决断全没了。
卫希立马将府上的人排查了一遍,门房却说宋迎曦是跟丫鬟一起走的。
沈珩想到的第一个对象便是宋妙芸。宋迎曦在宋家的时候就默默无闻,能与外面结什么怨?可宋妙芸却四平八稳坐在那里,“是,我是见过她,不过也只是打了个照面。门房不是说未时三刻才见人走的,那时我还在厅里用茶,卫夫人就坐在我旁边,可以为我作证!”
卫夫人顿了下,朝沈珩点了点头,却是没理宋妙芸一下。
若不是还存着几分理智,沈珩几乎要忍不住去掐宋妙芸的脖子,闭了闭眼道:“我先回府调人,青苑若醒了,劳烦卫大人第一时间通知我!”
卫希点点头,“我会派衙役逐条街搜寻。”
“多谢!”
毕竟不是公堂上审犯人,卫希不好再留人,着人一一送客。本是大好的日子,这么一搅也着实烦闷,背着手在湖边理着头绪。
“大人,人都走了。”师爷见他脸色不好,站在一边没敢吭声。
卫希往水里丢了颗石子,见湖里围在一起的鲤鱼打了个挺,又沉了下去,皱了皱眉,挽起袖子,“拿根抄子来。”
“大人,这锦鲤没几两肉,吃不得!”
卫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吃什么吃……”
“大人!那姑娘醒了!”
卫希转而往后院走去。
人虽醒了,可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卫希看青苑一脸茫然,对之前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便没抱什么希望了。
但是青苑也一口咬定是宋妙芸所为,让卫希不由对宋妙芸有丝好奇。
卫希吩咐人道:“去查查这宋家到底怎么回事。”看沈珩的态度,似乎对宋妙芸颇有成见。
那厢沈珩回了府,就一直脚不沾地地寻人,眼见太阳快落山了,还是没有丝毫踪迹,急得双眦通红。
苏嬷嬷见他脚步都不稳了,不由担忧,“主爷,已经通知各个铺子里的人出动去寻了,你还是回府歇会儿吧!”
沈珩摆了摆手,此刻除了找人,根本无心做其他事。
正当六神无主之际,远处哒哒地跑来一辆马车,细看却无人驾马。
沈珩只觉得心里被擂了一拳,抬起步子往那马车跑去。
“迎曦……迎曦!”
沈珩掀开车帘,便见宋迎曦倒在里面,浑身汗湿,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跟苍白的脸色相对明显的便是血糊糊的两手。
沈珩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触到她的身体,居然像烙铁一般烫人。
“迎曦……”
宋迎曦脑中已是一片混沌,只有手心那一点痛觉能令她稍有清明,看不清也听不清周围是什么,软着手臂去推挤过来的人。
“走开……不要……呜呜……夫君……”
“是我是我……迎曦,看看我!”沈珩轻攥着她两手,一迭声说着,可宋迎曦似乎听不到,呜咽着一直在挣扎。
沈珩只能搂紧她,贴在耳际絮絮说着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迎曦不怕……”
宋迎曦本就没什么力气,挣了几下便瘫在沈珩怀里,泪水争先恐后地滑出眼眶,沾湿了整张脸。眼前的情景似乎恢复一丝清明,宋迎曦看着抱着自己的人,还觉得有些恍惚。
“夫君……”
“是我,回来了……没事了!”沈珩俯身摩挲着她的唇,抚着她汗津津的额头,连声音都忍不住发抖。
闻着令自己心安的味道,宋迎曦满腔恐惧终于寻到了发泄口,埋在沈珩胸膛里嚎啕大哭。
沈珩也顾不上想她怎么回来的,用外衣将她还在淌血的手一包,抱着人往屋里跑,“快去叫大夫来!”
宋迎曦哭了一阵,眼神又朦胧起来,身体里像放了把火,从每一个毛孔里透出来,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
“夫君……呜呜呜……夫君……”
沈珩听到她不住呜咽,心里一下一下地抽痛,“我在这儿,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难受……好难受……”宋迎曦说不出来哪里难受,眼泪没一刻断过,不住得翻着被包住的手腕,想去抓什么。
沈珩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束手无策,头一次觉得自己没用,压着声音跟下人吼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苏嬷嬷将气还没喘匀的大夫拉到床跟前,“大夫!你快看看我们家夫人!”
大夫看见染得通红的衣袖口,先看了看宋迎曦手上的伤,忙道:“得将夫人手里的瓷片拔出来,不然不好止血!”
沈珩听他说完,搂着宋迎曦身子的双臂就是一紧。那瓷片入肉颇深,也不知道她握了多久,这一路大概都是以此想让自己保持神志。沈珩顿时心疼不已,看着她手心大大小小的口子,心里也像被扎了千百个窟窿。
瓷片徒手不好拔出,大夫试了几次都不行,宋迎曦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冷汗热汗交替而下,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轻轻颤着。
沈珩看得揪心,恢复了几分沉静,道:“我来。”说罢摊着宋迎曦的手掌,用牙咬住凸出的瓷片一端,猛一使劲拔了出来,吐到一边,“止血。”
大夫给伤口做了处理,又把了脉,暂时没什么大碍,却单独叫沈珩出去说了些话。
沈珩叫苏嬷嬷跟大夫去抓药,紧皱着眉头,恨不得把始作俑者活剐了。
(我是不是很勤快?憋说话,亲我!下一章炖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