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珩客气地和陈黛打了招呼,没想到叶衡恪给妹妹开门送进后座后自己也绕到另一侧坐了后面。
这……果然是请自己来当司机的呀。
他专心开车,并想了解一下有妹妹的哥哥是什么样的。没想到后面那对儿一直没说话:)
小姑娘坐得端端正正,像是在听课,或者是听训,脑袋微微垂着。叶衡坐姿倒是十分放松,双臂抱在胸前——几年过去,还是这么幼稚装酷。
车驶入长安里。
叶父冯母仍没在,叶衡恪哼了一声,把陈黛丢给魏姨便要同南珩一起出去。南珩同魏姨说笑几句,看那兄妹俩还是默默僵着,想起早上叶衡到幽兰堂,同他谈话里无意识几句关于陈黛的,回过头叫上小姑娘:“阿黛,和我们一起过去玩吧。”
魏姨也说:“明天就要上课了,再去好好放松一下。”
陈黛抿抿唇,露出一个笑弧:“好。”
叶衡恪已经大步流星地行到玉兰树下,陈黛踌躇着想赶过去,可南珩悠悠踱步,她看看前边又看看后边,没忍住小声催:“南珩哥,哥哥已经走远了。”
“怎么,怕你哥走丢还是觉得我会把你带丢?”
陈黛听出他的笑音,小脸渐粉,明智地换个话题:“明月姐没事么?她都被警察叔叔教育哭了。”
“明月的眼泪说来就来,经验丰富,演技纯熟,不用担心她,说不定过会儿就回来找叶衡算账了。”
午后的阳光热度充足,南珩领她从爬满藤蔓的连廊走,“过几天去爬华山,你也一起吧,让叶衡带着你。”
每年春季的华山行,说起来也是南珩自己造的债。当年和叶衡渐渐熟悉起来后,不忍看他为家事所累,便带他去华山纵览自然之盛,领略山河阔大。然后男孩子爱上了爬山,每每以年纪太小不宜独行、没有考取驾照等由头,拖着自己开车送他去云海山间~_~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目前所读的书是极少的,走过的路更少。陈黛应声,心里极开心,闲庭信步般跟着南珩走,被带着闲聊节奏,一时不记得前边生闷气的便宜哥哥了。
叶衡恪在Triangoor独自坐了十几分钟,键盘敲的哒哒响。桌边的绿萝似乎也被感染到,垂落的叶片微微抖动。听到门开的声音,听到南珩和陈黛有说有笑,他指速更快。
“哟,这是写什么程序呢?来我看看。”
笑音近在咫尺,叶衡恪眼疾手快切了页面。
南珩已经看到了屏幕上一堆乱码,也没点破,似笑非笑。他转过身在小书架上翻找,倒是有几本文学类书籍,依稀记得《三国演义》是中学阅读书目,便把那本连环画递给陈黛:“先打发打发时间,我和叶衡大概要忙一会儿。”
……
近晚饭时,沈明月风风火火冲进来,一来看到陈黛坐在吊椅上看书,还拿笔标注着什么,二来南珩和叶衡在电脑前专心致志讨论着之前遇到的难关,她心里的火顿时消了一半,余下的,长长一口气无声叹了出来。
“明月姐——”陈黛视线从书上移开,明月看她颦眉抿唇,不由得上手揉开她的皱眉,凑到她耳边:“是我自己的错,不应该再三无证驾驶。就是有点丢人啦,那些人又要笑话我,哎——我马上就成年啦,到时候我就开车到南京找你玩,载你去……嗯,去大理自驾游……”说着说着,明月眉飞色舞,好似已经见到了传说里的圣地。
春日已长,南珩他们做完“商业大计”,也才将将六点。三人讨论去哪里吃饭,一人听着。
“各回各家,各吃各饭。”这是从正事里抽身又闹上别扭的叶衡恪。
“听你们的。”佛到一切无所谓的南珩。
“……这个嘛,南珩哥,我有一个好主意,你看我和黛妹明天都要学习了,要不今晚去‘相’给我俩,呃……饯别?”沈明月笑眯了眼,面带渴求。
“呵。”黛妹!?叶衡恪斜她一眼:“今天不知道哪个未成年在大街上被拦下来。”——“相”是一家清吧,管理还挺严,进门要查身份证。
“哼,我不跟你计较,别再惹我不高兴。”明月转而好声好气去求南珩:“就像上次一样,我不喝酒的,阿黛肯定也不碰,我喝果汁,她喝茶,南珩哥就和坤叔略略说一说——”,她用两根手指比出一丢距离,“我们从后门进去就坐角落里,保证不乱跑不乱喝饮料不乱和别人说话,乖乖等八点的live,阿黛也想去看看的,是不?”
这个和刚才说的不太一样,陈黛迟疑下,还是点了头。
两个女娃眼神清澈,一个企盼之情都要溢出来了,南珩失笑,问叶衡恪:“你不去吧?那我带她们过去。”
“……”
又是独自一人在电脑前坐着,叶衡恪心里不平衡极了,又打出了一堆无意义的代码,他拿出手机看时间,19:57。
长安夜景,灯火霓虹,偶有不知名的花香钻进来,撩拨的人心痒痒。
坤叔带人从后门进去时,歌声正满含深情与沧桑。
“借我你的一生,你说好不好。”
坤叔:“少爷在西南方向,叶少自己过去吧。”
卡座靠背都很高,叶衡恪一步步搜寻,空气里弥漫着茶酒混香,耳边是哽咽的歌声。
“就算有一天,我动也动不了。”
西南最里的角,南珩悠悠晃着玻璃杯,清色的液体折射出银亮的光。沈明月拿着手机在讲电话,陈黛靠在她腿上,长发遮住了脸。这幅情景——
“我要靠在你身边,诉说爱恋不变。”
叶衡恪看见,皱了眉,大步走过去,路过慵懒偷得半夜闲的都市男女。
“直到我不能再说,你也听不见。 ”
伴奏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叶衡恪坐到陈黛旁边。
沈明月看他过来坐下,指指手机,再指指陈黛,叶衡恪会意,把小姑娘搬到自己身上。他把长发拨开,看见张晕红的脸,和暖的呼吸擦过手心,指尖触到她热度不凡的脸。
这两个不靠谱的人。南珩那副样子,分明是醉了,清醒的时候,他看起来都是山间积雪,不熟悉的人都觉他有佛相,哪会有现在这份妖孽之色。
清吧里矜持的喧闹,高台上的女歌手换了首更舒缓的《Moon River》。这灯光太温柔,这氛围太迷醉,所有人的棱角都似乎被酒乐磨平。
叶衡恪无心听优雅迷人的韵律,担心她脑袋不舒服,到底还是把人抱起来——太细瘦了。初见就觉得这妹妹单薄得不太正常,后来背她也没这样正面抱着更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幼弱。温热身躯在怀,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游离感,灯光幻影里,年少过往似乎被勾了起来。而今非昔比,胜似亲人的兄弟姐妹,他都有了,怀里这个,也会是他的家人吧。
点点惆怅和不平被奇异抚平,也许这就是“相”在酒吧街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它让人奇异地宁和、清明、如梦如真。
相者,有相可,无相可,到底是他曾一时着相。
抱着陈黛从“相”出来,一路没见着沈明月,便只能请坤叔转告:“我先带妹妹回去,明月应该没喝酒,一会儿也请您留意着点,早点送她回。南珩哥醉了,今晚就别让他回了。”
坤叔颔首,看着兄妹俩的背影,一时说不上来感慨,就是忽觉岁月流长,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已经柔软又稳重。
……
酒吧街行人络绎,春夜仍寒,女孩儿温热的呼吸给颈间心田添了暖意,丝丝缕缕的酒香也侵染嗅觉。叶衡恪不自在地动动,避开胸前的触感,把衣服给人拢紧,抱着人去街口打车。
的车司机非同寻常静默,只问了地址便飞驰而行,一路的霓虹透过车窗映照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光影阑珊处,双双人影下车步入月光皎白里,瓣瓣玉兰铺洒在必经之路,点缀着幽青的草地。
穿庭入户。扶抱许久,叶衡恪双臂酸麻,把陈黛往床上放时没控制好力道,他给人脱了鞋发现她睁着眼睛,如同刚出生的幼崽,看着懵懂无知又楚楚可怜。他拍拍她脸:“喝点水?”
她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妈妈?”
“你妈不在。”
她应是没听,叠声叫着“妈妈”。
叶衡恪心烦:“你妈那样的人,也值得这样惦念?……好好看看我是谁,要喝水吗?陈黛?”
她无意识地看着他,“妈……请你给我点钱,海洋馆门票好贵啊……”
“……”能记得沈明月给她买了门票却不记得自己,这可不行。“陈黛,叫哥哥。”
她没有回应。
“……叫哥哥。”
魏姨只听到了后小截,在门口忍俊不禁,把蜂蜜水送进来叮嘱几句又离开,想着培养一下兄妹感情也是不错的。
叶衡恪把小姑娘扶起来,把碗端给她,“自己拿着。”
陈黛迷蒙了会儿,倒是接过小瓷碗乖乖喝尽,一滴也没洒出来,也没再喃喃。将将及背的长发散落在粉蓝床单上,五官精致,但有病弱之态——
静静看了会儿妹妹睡颜,叶衡恪给她搭上被子,去寻魏姨。
……
次日,陈黛开始接受补课,感觉自己从学霸变成了学渣。语文方面的理解记忆能力及知识面宽广度、数学方面的拓展延伸想象力、英语的听说读写……这只是第一天的挑战与挫折。接下来的日子里,各位老师为她量身定做了密密麻麻的课程表,以期提升学习能力,实现质的飞跃。
陈黛……其实还挺开心的。从小就知道吃得苦中苦的小姑娘,几乎没有反叛心理,她不知道读书学习到底有什么用处,可哪怕看到庭院里的玉兰,能想起一句“微风催万舞,好雨净千妆”也是很棒的。何况,从第一天学习开始,魏姨制定的奖惩表里有零花钱一项,足她还送明月姐姐礼物,每餐又有诸多果蔬汤品,她心里立刻就觉得自己长高了。
只是,每天被迫跑步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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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angoor。
沈明月把玩着手里的小瓷人——陈黛送的,踢上叶衡恪的椅子:“阿黛什么时候才休息啊,这都没日没夜学了六天,该出来玩玩吧?”
叶衡恪没理她,自顾自敲键盘。蒋林深冲她指指悠闲打游戏的南珩,明月秒懂,曲线救国。于是,两天后,一行人整整齐齐地坐上南珩的车去往华山。
一路春意盎然,南珩的车载音乐风格多变,《Bressanone》、《Back to beginning》、《Plateau》……
到《Hotel California》的时候,明月忍不住跟着唱,带的大家都跟着唱上几句。陈黛看着尤其投入的明月,也顺着节奏晃动身体。
春风吹拂,春日融融,春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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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章太长也不协调。失策失策,还是要写到第五章,真是逼死强迫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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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有个词说叶衡“心烦”,他不是烦妹妹哈,是看不上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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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出处:水木年华《借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