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宫门,早已见温提骁在马车旁等着。温提骁向小太监道了谢,并赏了一对金锞,那太监便欢天喜地磕头退下了。
进宫时才是四更天,这会儿出来已是午后,温提骁询问妹妹饿不饿。婉凝点了点头。温提骁便命丫鬟们把早备好的点心拿出来,在马车上伺候小姐用餐。
婉凝进宫大半日,着实肚饿不少,便一连吃了两块桂花糕,并一块茯苓饼,又喝了几口蜜枣粥,方才饱了。
回到侯府,先卸了钗镮洗漱了一番,再就着玉枕补眠。一觉酣甜,也不知睡了多久,却被丫头慌乱摇醒:“小姐。快醒醒,宫里来人了。”
婉凝便起床穿戴好衣饰,匆匆赶往前院,见哥哥仍穿着早上那套品服跟两个太监在正房上首喝茶说话,那两个太监见婉凝过来,便笑着起身对温提骁道:“咱家们这便宣旨了。”
温提骁正色道:“有劳公公了。”
只见他抚了抚朝服,带头跪在碧绿的玉石地砖上,婉凝随后跟着跪下,一众家仆也哗啦啦跪了一地。
为首的太监便打开手中的黄绫锦卷轴宣道:“奉天诰命,皇帝制曰。谥震国大将军忠毅勇侯温世昭精忠报国,懋绩弥彰,宜施锡爵之恩。其子提骁忠心弼励,仁德兼备,不负亲贤之选,特赐承袭爵位,仍授将军之位。赏良田百顷,黄金千两。钦此。”
温提骁上前接了旨,另一个太监紧接着宣读皇太后对婉凝的赏赐:“赏玉如意六柄,玉麒麟六对,玉钗步摇六支,玉钏六对......”
兄妹两人忙磕头谢了恩,温提骁命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打点了两位公公,又和婉凝亲自将他们送出府,这才让管家带着下人们将宫里的赏赐小心地拿下去收好。
送走宫内宣旨的贵人后,兄妹二人坐到堂内上首喝茶。温提骁捧起茶碗,品了一口对着妹妹道:
“哥哥虽然居丧,但朝廷武将丁忧不解官职,皇上只允了我一百天假,命我百天后仍回西北去坐镇温家军,子承父业。”
婉凝一边吮茶一边点头,忽想到东府的韩氏母子,好歹也算是哥哥和自己名义上的祖母和叔叔,便问需不需要择日去拜访一下。
温提骁听闻瞬间沉了脸,眸子寒冷如冰: “休得再提那对贼母子!父亲在时顾着家门面子,一直阻我告诉你。如今父亲走了,也是时候该告诉你真相。”
婉凝吃了一惊,却是从未知其中内情,哥哥的一番话道尽了当年的沉痛:
“当年母亲生下我之前探得是个男孩,为了安胎,便回京中屋宅里歇养了几月。谁知千小心万小心,仍是被东府的人暗计所害,大动胎气。虽幸逢得神医,保住了我的性命,母亲却也因此伤了元气,故则产下你之后不久,便去了。”
婉凝一愣,多年隐隐约约的疑惑终于落到了实处:怪不得每每提起母亲来,父亲总是自责无比,亦怪不得哥哥每每对东府都恨之无比。
她气道:“真真是丧心病狂,好歹是自己的亲人,为了袭爵,竟要这般痛下杀手。”
温提骁淡淡道:“利字当前,自古以来,为了利益骨肉相残的还少么?尤其是勋贵之家,外表鲜花如锦,内里多少肮脏腌臜的勾当。”
说罢垂眸静默了片刻,似是为了逝去的父母伤神,回头又见婉凝也跟着默默地发呆,终是不由笑道:“别说这些不痛快的了,如今你也是有诰封的人了。”
又眉心微蹙,似乎想起什么来:
“今日进宫妹妹可曾遇到什么人?”
婉凝摇头:“只见到了皇太后。太后略问了我几句,就让我出来了。”
她见哥哥仍盯着自己,似乎意有所指,又想了想,恍然道: “倒是还在慈颐宫遇见了两位皇子,一位是景王,一位是六皇子。”
温提骁面部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知晓此次会面,他颔首道:“六皇子倒也罢了,那个景王......”说着看了婉凝一眼,见婉凝面色没有甚么浮动,方才放心,继续点破:
“你要知那景王素来风流好色,府中除了两位侧妃,还有姬妾无数藏于后宅之中。”
婉凝听得心惊:怪道景王爷白日在宫中那样放肆地看着她,原来是这般风流之人,人着实是不可貌相。当下便十分附和地同温提骁道:
“那位景王殿下为人轻浮,婉凝很不喜欢他。”
温提骁一怔,本欲旁敲侧击提醒妹妹一番,未曾想妹妹竟如此直接地就将自己想问的话说了出来,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婉凝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歪着头问:“哥哥,为什么同为皇子,一个封了王,一个却还是皇子呢。”
温提骁便抿了一口茶,答:“历来皇子们成年后都会自行开府,赐号封王,景王业已成年,所以有封号。而六皇子还小呢,故未分王。”
婉凝又问:“那这六皇子是最小的吗?”
“非也。当今圣上共出八位皇子,除早夭的大皇子,二皇子为当今太子,乃皇后所出,三皇子和五皇子为静妃娘娘所出,现一个封为宁王、一个封为安王,景王为四皇子,为已殁的贵妃娘娘所出,而六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均为现最受宠的玉容妃所出。”
婉凝点点螓首,只惊皇子数目之多,如若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将来定少不了腥风血雨。
这老皇帝年迈,太子又昏庸无能,远在边疆闺中都能闻得京城的这些朝堂丑闻,倘若日后真的掀起夺嫡风波......
她当下就不住打了个寒噤,只祈求在天的父母之灵能够保佑哥哥和侯府能太平顺遂,可千万勿要卷入这储位之争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