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来这里是吗?”尤拉问西弗莉娅。他说的这里不是指他们所在的这片沙滩。夜已深,血抽完后尤拉带着西弗莉娅抛尸。
失去太阳的海边温度很低。
他不需要回答。这个女人话极少,她的沉默不是防备也不是倾听。寂静让她变成一副浓烈的画。
“我耽误了你很久,而且之前非常冒犯,抱歉。”
这是一家服装店。衣服多到让本来很大的店面显得拥挤,桌子上堆满了饰品。西弗莉娅没有逛街的心思,很快挑好衬衫。她从试衣间出来,想把袍子还给尤拉,却没有见到他。然后发现他在和一位女士说话。
“你好,小姐。这是我为你搭配的,试试吧。”那位女士显然在这家店工作,她手里拿着一双鞋和一条裙子。
“尤拉,不需要这样。”西弗莉娅拒绝。
“这是我的歉意。”死神语气诚恳。
气氛有些僵持。西弗莉娅没办法,接过裙子和鞋转身进到试衣间。
在梳妆镜那里找到一根簪子,她将头发盘好。裙子确实漂亮,但她兴趣不大,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没来的及开口拒绝就看到尤拉露出满意的表情。他拿走袍子但没有穿上,还是杀人挣钱的那副打扮。
尤拉再次抓住她的手腕。西弗莉娅没有防备,眨眼后就出现在一个房间内。屋内的男人对于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并不惊讶,他壮极了,把脸挡的严严实实,迅速用链子锁住西弗莉娅的双手。
西弗莉娅反应过来,却挣扎不能,这锁链可以箍住灵体。
“怎么样?我还特意打扮了她。上等货。”尤拉拿起桌子上的支票,叠好放进衬衫口袋。
西弗莉娅盯着死神的脸。他对她颔首致意,然后消失不见。
“亡灵。”他声音低哑,不是在叫她,而是确认物种。
一个妇人出现,勾起西弗莉娅的脸瞧了瞧,对男人说,“可以。她能做噱头。要赚回本就不能把她放到穷鬼的床上,你要确保她是可以被碰触的。”
“不吃不喝可治不了她,你得好好管教。”她吩咐道。
“赛西尔警官,”西弗莉娅举杯,然后一口饮尽。“我看到一个熟人,失陪。”
布莱恩目送她离开,下意识地喝了一口香槟。黑色曳地长裙,背部是半透的蕾丝刺绣。
角落里有个被女孩们围着的美少年,看上去志得意满、游刃有余。他很敏锐,在人群中一眼看见西弗莉娅,神色不变地和女士们告别,向她走去。
西弗莉娅步伐不变,她取下头上的簪子,头发因为失去固定全部披散下来。
他们两个气场太强,让人无法忽视。不少人都注意到这一对走向彼此的男女。
枪声响起,人群四散奔逃。尖叫和急促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宴会厅瞬间空了,少年的西装变成黑袍,手里拿着巨大的镰刀。逝去的生命飘来,钻进死神的身体。
就像书店外,没有活人看见他们。死去的是伊芙琳·贾罗德和杀手。她为她的丈夫挡枪。安东尼·贾罗德抱着妻子的尸体,怒吼着问医生在哪里。不久前和西弗莉娅见过面的查尔斯·贾罗德在第一时间掏枪解决了杀手,他跑出去找医生。雅各布·贾罗德在打电话。
尤拉任由西弗莉娅将簪子扎进他的胸膛。她看见兜帽下那双湛蓝的眼睛,松开手。毫不意外,死神怎么会被杀死。
他拔下簪子,上面没有血,还给面前这个尤物。
“西弗莉娅。”他想起她的名字。“好久不见。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是不是?厄里尼尤拉。很高兴见到你。”
她不说话,这次见面她一声不吭。死神的目光落在亡灵的嘴唇上。他完全想不起她的声音。
西弗莉娅没有拿死神手上的凶器。厄里尼尤拉再一次消失,簪子掉在地上。
医生到了,家属、被害人和医务人员急匆匆地离开。整个大厅只有西弗莉娅。
簪子镶着红宝石,折射灯光,璀璨夺目。她的头发上还有编进辫子里的白玉兰。西弗莉娅捡起地板上的古董艺术品。
客人都离开了,奥提斯身为贾罗德家族的一员,现在根本不会想起她。
豪宅位于郊区,没有车无法离开。她住的别墅,每次进去都是和奥提斯一起,她不知道她的信息有没有录入别墅的安检系统内。西弗莉娅站在廊阶的红毯上,无处可去。难堪和狼狈并不厚重,只是浅浅的浮在心头。她生前的职业是秘书,为上司处理过各种“小事”。安排上司的日程也处理上司的烦恼。她给过封口费、威逼利诱一些人、不停说慌或保持沉默。工作,然后得到报酬,帮助领导往上爬以便自己也往上走。她终身未婚,在壮年查出癌症,从发现到死亡一共两个月。可结局却没有来。
做生前她“处理”过的情妇,是西弗莉娅的好奇心驱使。她并无上位或“换取”的野心,不过是对这份古老职业的调查和体验。做情妇需要什么呢?美貌、头脑、感情?奥提斯没有结婚,严格来说西弗莉娅不是情妇而是被包养。那么一切更加简单,奥提斯是主导者。他让她锦衣玉食,也可以随时抛下她。被动的地位对西弗莉娅来说无所谓,只要有趣。但她早就觉得无聊,不禁思考起这些情绪究竟是她自己的情绪还是亡灵对生者追求的那些东西的不感兴趣。
廊阶下停了辆车,车窗降下来,是布莱恩警官。棕色的头发里一对黑色的犬耳,光线昏暗,他的竖瞳是圆的。“嗨,我能送你回家吗?”
西弗莉娅坐进车里。她的手包里有口红粉饼以及一张卡。她总是带着她的所有钱,因为她没有家。
“你住哪?”布莱恩问。
“最近的一家酒店。”
“吃饭吗?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饭店,离酒店不远。”他看见西弗莉娅在宴会上吃东西,也知道亡灵不需要减肥。
“好啊,去尝尝。”
那是一家位于东区的街边小店,已经打烊,椅子倒放在桌子上,但店里的灯亮着,能看见老板在后厨收拾的身影。
布莱恩敲门。
“已经打烊了!”老板头也不回地说。
“是我。”
“哦,布莱恩,欢迎。你好,女士。”老板开了门,看到西弗莉娅,然后对布莱恩做了个表情。
“来两份。”布莱恩走到离门最近的卡座坐下。老板为他们端来两杯柠檬水。“很快就好。”
他们道谢,然后一起等待。
猪扒端了过来,分量十足,非常香。
西弗莉娅拿着刀叉切肉,这场景意外地熟悉,也许是因为气氛并不暧昧,她想起无数个这样吃饭的夜晚。
那些加班后的狼吞虎咽。她穿着西装,妆有点掉了,咽下肉排、意面或是炒饭,吃什么都看哪家店还在营业。入睡前吃一顿,安抚不能按时吃饭的胃,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起码结束时她不会因为低血糖而难受。
当前台的时候,她会在下班后去电影院,避开高峰期,电影结束后找一家没去过的店。饭店或者甜品店,坐在店里慢慢吃掉然后回出租屋。躺在床上看书,等太阳升起来。
第二天,西弗莉娅被找到。有人敲她的房间门,然后带她回了别墅。
晚上奥提斯来了,穿一身黑。
“那警察和你聊了些什么?”
“我们没怎么说话。”
“没怎么说话他请你吃饭。”
“也许他是想放长线,一开始就旁侧敲击会让我警觉。但鉴于他知道我知道他是警察,我想他不会拿我当突破口。”
“你知道他是警察?”
“之前看见他办公。”
奥提斯解开她浴袍的腰带,除掉她身上所有的衣物。他吻她。他们极少接吻。亡灵没有液体,但嘴并不干涩。这吻只是吻,舌头缠绕扫荡。就像他们性交,只是性交,不能称之为做爱。
奥提斯的力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但她不觉得疼,如果她有肉体就另说了。没有女上位,他掰着她的大腿。奥提斯有情绪,但这情绪与西弗莉娅无关。家人的死亡、敌方的威胁、生意上的事情,都有可能。他在发泄,戳刺又快又狠。这个男人是没有他家族标准性的深色头发和蓝眼睛。他头发是黄金的颜色,眼睛乌黑,五官也不会令人联想起贾罗德。他的母亲是安东尼·贾罗德的姨妈。 西弗莉娅感受着下体的撞击,思绪却不在那上面。
占卜屋位于北区,北区是贫民区,但占卜屋所在的位置并不乱。贾罗德家族就是在北区发家的,这个家族从贫民区走出来,北区怕他们恨他们,同时也拥护他们。“我们的坏人。”北区人这样形容贾罗德。
贾罗德家族在五年前一跃成为这个城市最大的黑帮,他们干掉了所有同行。工厂、赌马、商场,安东尼·贾罗德作为资本家和黑道大佬频频出现在报纸上。奥提斯·贝利负责什么西弗莉娅并不知道,她惊讶于奥提斯·贝利的另一重身份。他不是单纯的商人。昨天,她以为自己已经消化了这一事实。但现在他和她滚在床上,她却分心回顾他的点点滴滴,那些过去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表现的就是一个生意人所表现的东西。无怪她没有丝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