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龙族——欲壑难填》--富江

 

    “富江富江!去不去篮球场看楚师兄打球!”

     富江正拿手肘撑着桌子,半张脸埋在掌心,歪着脑袋望着窗外走神,闻言懒洋洋的回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摇了摇头。

    “不去,我待会儿还有任务,帮老师发作业。”

    喊话的女生被富江冷淡的拒绝,面上浮现出几分失望之色,但兴致却半分不减地拉了身边另一名关系还不错的少女一同往教室外冲。迫不及待的样子,看着又恢复了几分朝气蓬勃。

    富江目送人跑远,又慢悠悠的转回了头,眯着眼睛撑着脑袋又开始发起了呆。

    说实话,其实要富江跟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压根儿懒得在这么热的天气下顶着一头大太阳,流着黏糊糊的汗,跑出去看一群人抢球玩。

    富江对那种一颗球所有人疯狂着迷得去争抢的活动,一点兴趣也没有。至于他们所说的楚师兄……嗯……倒是有些有点耳熟,让富江想想——是谁来着?

    ……没心没肺的富江记性实在是不好,恶魔的身体金鱼的脑,能考上这所仕兰中学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所谓的极限就是,在她差了录取线几十分的情况下,她的饲主用钱还有权砸了校方一脸,她才得以被仕兰中学破格录取的。

    她当然不会为此而感到一丁点儿的羞耻,毕竟她曾经好歹是从恶魔川上富江的主体上分离出来的存在,即使被系统爸爸及时进行了重造净化,一些刻在骨子里的本性终究是无法剔除的。

    至少她的没脸没皮和斤斤计较是与生俱来没法儿改掉的。

    现下才是高一,今天下午的自习课都没什么人留在教室,有社团活动的参加社团活动,其余人基本上都跑去操场去看今天的篮球比赛了。教室里零零散散几个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写东西,或者发呆。

    不过这时候还留在教室里的人在发呆的只有富江一个人而已。她有些无聊得收回了望着窗外的视线,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右手,一边扫视了一圈教室里剩下的几个人一边懒洋洋的站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办公室此时正巧没人,自然也不会有讨厌的任课老师又逮着她巴拉巴拉说教一通她那惨不忍睹的成绩。

    不一会儿富江便拿了一踏作业本回了教室,她一般不喜欢挨个发作业本,一是嫌麻烦,二是她也记不到哪些人坐什么位置。于是照惯例,她慢吞吞走到她座位……斜后方的位置。

    那儿正坐着一个身材瘦削,苍白清秀的少年,此刻他正垂着头,弓着背,双手放在抽屉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路明非拿着文学社推荐的一本砖头厚的欧洲名着抵在课桌里看,他向来习惯缩着脖子垂着头看书,因为这样他才更容易集中精神。但是他此刻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书了,不是由于书里的字句密密麻麻,内容冗长复杂,而仅仅是因为一双映入他低垂眼睑的白凉鞋。

    雪白的小脚,粉色晶莹的脚趾头宛若枝头冰雪消融的樱花,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看得人莫名有些喉咙干涩。

    路明非也只瞧了一眼便如同被蜂蛰了一般立即挪开了视线。他知道这双脚的主人是谁——他们班上一致默认的班花,亦是乃至于仕兰中学大多数人都认同的校花,富江。

    初初见过她的人无一不被她那张脸惊艳到失语,甚至痴态毕现洋相尽出。越是和她相处,就越是会惊讶沉溺于对方的美貌,那种沉醉时而会带着负面的罪恶感,更加让人欲罢不能。

    就好比伊藤润二笔下的川上富江一般,路明非有时甚至异想天开的觉得,这个同样拥有富江名字的少女身上,似乎也有微薄几分这样的能力。

    什么……小天女苏晓蔷,小文艺女青年陈雯雯,钢琴才女柳淼淼……在她面前都不免失了颜色。

    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说她们不够好看,不够让人心动,只是比起富江而言,她们总归是少了什么。 当然,只除了对方那糟糕透顶的记忆力以及班级倒数的成绩没法儿和这三人比。

    但在班上,其他班各年级,单凭着那份颜狗之心暗恋她的男生前赴后继,不计其数,路明非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原本以为进校第一眼见到的白裙女孩儿会是自己从此以后暗恋的对象,毕竟那种文静清新的美丽少女其实很能戳中某些少男心的。

    然而当他走进教室,看见正冲着对面一人眉开眼笑的少女时,这种像是皮搋子扒在心头拉扯的感觉,在窒闷难忍间猛然窜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失落将人淹没;更像是有一道陈年的疤痕再次被人抠动触摸,泛着痒意,让人从脚底到头皮都在发疼发麻发酸,与此同时,罪欲贪婪亦生。

    “sakura……我不想发作业。”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路明非心底不自觉发出了一丝慨叹,末了反应过来后有些丢脸的将手狠狠搓了搓自己呆滞的脸。

    “江姐,我叫路明非啊,你该不会又忘了我的名字了吧……”他嘀咕了几声,“叫我sakura还不如叫我猴子呢……”

    话是在抱怨,语气中却不带一丝恼意。

    路明非早就摸清了少女一记不着人的名字就爱给人取绰号的习惯,这本该是惹人讨厌的行为,但每每经由少女说出口的绰号安在自己的身上时,总会给人一种自己在她心目中是特别存在的错觉,但这种明知是自作多情,却没法儿戒掉的妄想折磨得人日日愈加陷入沼泽无法自拔。

    ……即使那个称呼很是令人倍感羞耻。

    容光姝丽的少女面上一点也没有被人戳穿后的羞愧之色,毫不在意的“哦”了一声,敷衍的将“sakura”换成了他的名字后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路明非苦笑着挠了挠头,接过了少女手上的作业本,任劳任怨的去执行本该是属于少女的职责。

    即使被她使唤的团团转,路明非也没出息的感到了满足,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离这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富江对于路明非识这种趣的做法赞赏地点了点头,走回座位从书包里翻出盒松露巧克力,有些不舍得拿了一颗放在了路明非桌上,犹豫半晌,又抽搐着自己的小心肝拿了一颗。

    每次使唤完这个少年富江都会留两颗大白兔在他桌子上,这种糖便宜又好吃,小气又爱计较的富江拿它来送人再好不过了。但今天她忘了带奶糖过来,就只好将自己喜欢的巧克力给他了,毕竟在经系统洗脑后的富江心中,知恩图报的富江才是好富江。

    路明非发完作业本回到座位,课桌正中央一张洁白柔软的纸巾上,两颗黑丑的松露巧克力跃入他的眼帘,路明非下意识抬头看向富江,却只见到了一个被乌黑长发遮住的背影。

    江姐这每回帮完她就送人两颗糖的习惯倒是像极了……送榛子的松鼠?

    ……只是……这次怎么是两颗巧克力?

    路明非心尖一颤。

    难道……其实江姐心里对他也有点……那什么了?

    伸手掐了掐指尖干笑两声,顺带掐灭了自己内心那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路明非小心翼翼的将一颗巧克力连同那种似乎在黑洞里触及到月辉的幻想一起咽进了喉咙里。

    苦涩的可可粉在唇齿间弥散开来,透着股暗恋狗隐秘而又卑劣的小心思,于是随后的醇厚香甜再如何美味都没办法将路明非突然失落下去的心情回血了。他默默的低下了头,将大拇指与食指间遗留的可可粉含入口中,犹豫了一下,将桌上剩余的一颗巧克力包在纸巾中。

    第一次被异性,还是被自己暗恋喜欢的人送巧克力,路明非决定还是将最后一个留着放学回秘密基地的时候再吃掉它。美好的事物总得多留存在这世上一些时间,让暂时能拥有它的怪物在蛰伏之中稍稍安抚一下,自己那已经在不知不觉里开始蠢蠢欲动的妄念。

   

    放学后,富江一等台上的班主任说完话,也不多做停留,顶着一教室人若有若无的注视,淡定地背着除了吃的什么也没装的帆布双肩包,直直的往教室外走,期间还有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快步走到她旁边询问她下午为什么不来参加文学社的活动。

    富江侧脸看他,半晌也认不出这人是谁,然而在看到少年眼中的她所熟悉的感情时,面上已经下意识露出一个略带不耐烦的笑容。

    “因为老师叫我帮忙的原因,所以没办法来了。”

    说完这样类似于解释,却十分敷衍的话,富江脚下也没停,朝男生示意的点了点头,便一拐弯朝楼下走去,消失在了男生眼前。

    富江并没有看见,在她走后,从教室里蹦出来几名少年哥俩好的揽着目露失落的男生,七嘴八舌的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什么。

    更没有注意到,慌里慌张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微驼着背从几名男生旁走过,一如往常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的路明非。

   

仕兰中学校门处

    一名少女斜跨双肩包,着身素色荷边裙静立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只见其身姿纤柔窈窕,披散在脑后的乌发如缎般在夕阳下流淌着柔光,整个人犹如一幅艳色浓稠的美人图与周遭格格不入。偶尔有人或好奇或不经意的望向少女时,俱是怔忡于那份鬼魅惑人的殊色,难以自拔。

    路明非远远透过人群,呆愣愣地看着富江踩着她的白凉鞋,在众人不间断的搭讪,惊艳痴迷的瞩目下神色有些冷淡的上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

    富江是大小姐这件事路明非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不要说他每天放学跟在她身后,看见她被不同的跑车豪车接走,就说富江平日里吃的穿的,都比旁人好上了不知多少的程度来看,她的家境绝对比班上的小天女苏晓蔷还要好。

    看着绝尘而去的跑车,路明非呆愣在原地片刻,才一如既往的背着书包,慢吞吞的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越是了解富江,路明非就越是难以知晓,他与富江之间的距离究竟,究竟有多远。所以……其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嘲笑痴心妄想,不是因为在古人闲得蛋疼扯出来的传说里,蟾蜍仙的丑和鹅仙女的美之间,所差的距离,而是在现实生活中,他们根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啊。

物种不同,无论癞蛤蟆再怎么想,也就只能想想了。

    毕竟,天鹅肉原本,在古时候,就只是权贵们才能豢养的珍馐,他大概,顶多只能算个平民草芥里,一只仰慕天鹅而见不得光的蟾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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