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隐骤然听得陶华竟说有法子,不禁抬了眉问:“是甚么法子?”
陶华想了想方道:“最好的法子自然是你抓住那叶持取回真符。只眼下事态紧迫,那内宦不日便至,我们何不……何不做个假的予他?从灵州往京中不啻千里,往后抓了叶持再想法子把真的换回去就是了。”
李隐听罢嗯了一声,又觉这般伪造虎符以假换真虽说可行,但那虎符上刻满小篆,制作起来殊不容易。
“这虎符上细节甚多,刻的又是小篆,我怕假造的被人一眼便看穿。”
陶华听得却是笑了,“那小篆你没记住是不是?”
李隐顿了顿,心思流转间,陡然想了个通透,重重地抱住了陶华道:“是了!你自来记心强,瞧了一眼的物事便能记得七﹑八分。昨晚你可是把那虎符拿在手中把玩许久,定然记了个十成了。”
陶华听得笑着点了点头,“是。趁我现在记得牢,我先去把虎符的图样尺寸都记下来,你便拿了图纸命人仿制。”
李隐听了却并未放人,亲了亲她脸颊问:“夭夭,你怎地会想到这种骗人的法子?”
陶华睨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被你骗多了吗?”
李隐听得她如此说,一时涩然,摸了摸鼻子道:“夭夭可是长进了,那以后你出去游历我也不怕你被旁人骗了去。”
陶华哼了一声,“你道旁人都似你一般爱来骗我?你怎地不去骗旁人?”她语声刚落却是顿了顿,忽地怔怔瞧了瞧李隐受了伤的手。
李隐被她看得莫名正要相问,却见陶华挨了在他肩上,又伸手去捏了捏他耳垂道:“李藏锋,我可不许你被旁人欺负去了。”
李隐听她此话,灿然一笑,只觉心中从未如此甜蜜。
却说李隐拿了陶华绘制的图纸,便寻了工匠去打造虎符。这期间,李隐一边在灵州布局捉拿叶持,一边命人拖住前来灵州的内宦。隔得几日李隐便从工匠那处得了消息说虎符已造好。李隐听罢,心中一喜便要寻了陶华同见工匠。
那边厢陶华正梳妆好又换了衣裳,却听得一阵扣门声。侍女领了人过来,却见来的竟是玉楼夫人。自陶华被叶持所伤后,玉楼夫人也来看望过陶华几回,然而玉楼夫人毕竟与叶持有那层关系,二人相处起来便不若初识时自然。
玉楼夫人甫见了陶华,便软声招呼她,又仔细瞧了陶华脸上伤痕方道:“那人……那人害妹妹伤了脸面,我心中很是愧疚,”她说中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银盒,“姐姐手上有种膏药,治这般外伤最是有奇效。眼下你脸上的伤已是结了痂,只每晚涂上这膏药,日后定然不会留疤。”
陶华听了道了声谢,便把那银盒接了过去。
此时玉楼夫人又问道:“妹妹可是要与都督外出?”
陶华笑着应是。
“可是为了那虎符?”
蓦地听得这话,陶华脸上笑容却是凝住了,“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妹妹大可不必防我。”玉楼夫人苦笑着说:“此处虽还是我的府第,但现下可是都督说了算,他的人可把我看得严了。”
陶华听得叹了一声,“待我们走了,夫人便——”
“妹妹别误会。”玉楼夫人说着握了陶华的手,“我不过有些羡慕妹妹……从前都督待我尚有几分客气。现今如此行事,不过因为那夜叶持伤了你,可见都督心中是真正有妹妹的,更别说为了妹妹连虎符都能舍了……”
陶华骤见玉楼夫人一双杏眼泪光盈盈,心中不禁起了些怜惜之情,遂劝道:“那人……那人要是对夫人不好,夫人便舍了吧。”
玉楼夫人听得,抽出帕子抿了抿眼角泪花,说道:“他从前倒是对我很好。只自他一心要攀那高枝,当人上人后……”
“夫人后悔了?”
玉楼夫人听罢却只是笑了笑,“男子么?不都是一个样。要不从前的人也不会说,悔教夫婿觅封侯。”
悔教夫婿觅封侯——陶华听得心头一震,其实她与李隐岂不也是如此?若他们行错一步,是不是便会步了玉楼夫人与叶持后尘?
玉楼夫人见陶华陡然怔住,便又喊了声妹妹。
此时陶华正要开声应她,却听得外头传来人声。屋内二人回首一看,便见来的正是李隐。玉楼夫人素来知趣,一见李隐到来也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待人走了,李隐便去亲了亲陶华眼帘道:“上回才赞你长进了,转眼却又被人骗了去。”
陶华听罢,推了推他嗔道:“胡说……”她想了想,才又问道:“你说的是玉楼夫人么?”
“自然。”原来李隐方才在门外已是把陶华与玉楼夫人说的话全听了进去。
“她骗我作甚?”
李隐哈哈一笑,又伸手去捏陶华粉脸,“玉楼夫人知晓你心肠软,便在你面前作那可怜状好教你同情。”
陶华听得哼了一声,“我同情有甚么用?”
“自是盼着你在我跟前吹枕边风,对叶持手下留情。”
陶华听得他说“枕边风”,呸了一声便要伸手捶他。然而她那花拳绣腿,手刚抬起来便被李隐制住了扣在怀中。
“她知道我是为了你才要那欧碧方子。如今我两好了,叶持竟又伤了你,她自是怕我反口对叶持下杀手。”
陶华听得叹了口气,“那你会吗?玉楼夫人兴许撒了谎,但她对叶持却是真的。”
李隐想着,把陶华颈边一缕青丝绕在指间把玩,“我纵不杀他……但他用哪只手伤你,我便要他哪只手吧。”李隐说罢未听得陶华应声,回想起她们方才说的话,又抱紧了陶华道:“我不会似那叶持一般的。”
陶华听罢也捉住了他抱着自己的手,“玉楼夫人所做所为我虽是不解,只我与她一样也是盼着……盼着枕边人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