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都城已经燥热难耐了,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已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开始躲在闺阁里享受起了冰镇酸梅汤。
此时在天都最繁华的永安街上,虽然已接近黄昏,但是熙熙攘攘的人们依旧摩肩接踵,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更有说书的、卖唱的、卖艺的,各自圈起一小块地方表演的热火朝天。在这样的时候,一般人几乎都已经变成了沧海一粟,只需一瞬便被埋没在这人流当中。
这可是天都,大渝的国都,最不缺的就是富贵之人,商贾巨富自然不值一提,来京办事的各地大员也是司空见惯,即使你是世家子弟在这天都城中也是没什么稀奇的。
有人曾经用“世子满街走,公子多如狗” 这样形容过天都。在天都,拼的就是自家老子或者老子的老子,你家族在朝堂里有势力自然走起路来都是威风八面,不然即便你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即便你在江湖里呼风唤雨,到了这你也只有夹着尾巴的份。
华灯初上,一批批衣着整齐的轿夫抬着各色轿子陆陆续续的出现在了街道上,方向很一致直奔永安街尾走去。人们自然是对这种人见怪不怪,整个天都的人都知道,永安街位于城南,和主街朱雀大街相交,长度贯穿天都东西,连接着城中最繁华的东市和西市,而从它的街尾往南走便是清平街,那是一片集舞坊、乐坊、妓院、赌场为主的商业街道,正是天都乃至整个大渝最让人神往的风月场所。人们将那里戏称为“清平风月地,一众销金窟”。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韩清瑶端着酒杯,坐在芙清酒楼的楼上,这里比邻街道,对面正是亭台楼阁假山湖泊的“雅阁”。
眼看时间差不多,韩清瑶侧目下望,果然看到了一辆做工考究的马车穿街而过,它的四角并没有挂铃铛,鸦青色的幔帐将马车里的人围的一丝不漏,只是在门口微微一停,便十分低调的驶进了雅阁的大门。
女人的眼眸微微眯起,扔了碎银子在桌上,快步下了楼。
她对着看门的人出示了一块白玉雕琢的门牌,那人伸手接过揣进怀里,躬身行礼递给她一条泛着特殊光泽的丝带,示意她系在手腕上。
她知道,这是雅阁的规矩。因为他们每晚接待的人数固定,所以但凡想来这里的人,必须提前付钱订了位置。之后,对方便会发给他一块白玉门牌。客人用白玉门牌交换丝带入场,而这丝带只能用一晚,第二天颜色便会褪去。若是有当天来不了的也没关系,白玉门牌永久有效,随时可以前来消费。
雅阁很大,若是从天都城城郊地势最高的建筑琼楼往城中看,只能看到两片特立独行的建筑,一个是大渝皇宫,另一个就是仅次于它的雅阁。
传说,它曾经是闻名天下富可敌国的“羽楼”楼主所建。历经朝代更替,战火洗礼,却依然屹立且长盛不衰。但其实,很多土生土长的天都人都知道,这座雅阁其实是在大渝建国前才在天都安营扎寨的。
不过,一百年的历史和一千年的历史对于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只关心这里够不够让他们醉生梦死的。
雅阁的阁主身份历来是个迷,没人见过,甚至没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雅阁这个地方就连各国皇室都不敢造次。
韩清瑶带着皮质半面,窜梭在人群之中,却一点儿都不显得突兀,因为很多人都带着面具。毕竟有不少来这里的人,不愿让别人认出自己。
“雅阁”名为阁自然是以妓院为主,据说,大渝之所以将妓馆叫阁,起源就是这里。
而雅阁,不单叫阁,还真的有阁,而且还有四座。由蜿蜒的围墙围着,将整个园子和外界细腻的隔开,却又相得益彰。最令人称奇的是,这四座阁楼却是坐落在一个巨大的湖泊之上,阁楼为通体金丝楠木建造,雕梁画栋,鎏金嵌翠,富丽堂皇,奢华却不落俗。四座阁楼之间由回廊相连,之间点缀着小岛、亭榭,林木葱郁,水色迷茫。特别是此时,华灯初上,四处的灯火映在水面上,照的是波光粼粼,如幻如梦。
韩清瑶穿梭其中,不时能看到穿着统一制服的雅阁奴仆们来来往往,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四座阁楼分别名为“风”“颂”“清”“雅”。
“风”取风月之意,自然就是寻欢作乐的地方,通俗点就是妓院,位于西南,这里不单有倾城美人、更有着妩媚动人的各色小倌,足够满足各色需要。
“颂”则是以赌博为主,在这里,各种赌法一应俱全,只有你没听过得,没有他没有的。而且随便赌上一把便是一千两,这可是一般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两数目,其销金窟的身份当之无愧。
“清”则是单纯的舞乐坊,客人在这里招待宾朋,喝酒谈天,有乐师和舞者在台上表演。
“雅”则是一家典当行,这里只有是有价的他们都收,房屋地产,古玩玉器,珍稀药材,兵器书籍,甚至长相清秀的少男少女他们都收。而且他们不但收,还定期对死当或者过期不赎的活当进行拍卖。由于能来这典当的东西一般都不是凡品,所以来着等着拍东西的人也是不少。
而韩清瑶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最后的那个清字阁,她刚走到楼下,就见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带着面具笔直的站着,似乎正在等什么人。她似乎没看到一般,径直走过,两人擦肩的一瞬间,对方嘴唇未动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浣溪沙”。
韩清瑶一路走进阁里,随着悠扬的乐曲一起袭来的是扑鼻的脂粉味合着醇香的酒味,不似一般花阁的娇艳刺鼻,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高雅感。那是韩清瑶十分熟悉的味道,前世,她被带到天都之后,便是在这里讨生活,也是在这里“偶遇”了庆王。
收起思绪,女人熟门熟路的来到一间叫做浣溪沙的包房门口,推门而入,果然见到了一身青衫的秦邵。
一名女子正在抚琴,而秦邵则优雅的坐在软榻里,吃着糕点。
“这么急约我出来,可是有事?”秦邵微笑问道。
韩清瑶知道现在的天都表面上歌舞升平,实际上私底下暗潮汹涌,于是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最近,天神教在闽州又复燃之势,我与这教会有些私怨,想在你这打听些他们的消息。”
秦邵眨了下眼,抿了口茶水,道:“这些你托人告诉我就行,不必亲自前来。”
“不行!”韩清瑶皱眉道:“有些细节我必须向你亲自核实。”
“好!”秦邵放下茶杯,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天神教到底是如何选定圣女的?”
瞬间,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外面悠悠的乐曲声若有若无的传进来。
过了很久,男人带着些许皱纹的眼尾微微下垂,手指摩挲着茶杯,轻声道:“心妍不是我失踪的女儿。”
对于这种你说前一句,他就能猜出你心里最后一句的人,韩清瑶表示和他说话心很累,但是嘴很轻松。
这时就听男人继续说道:“当初那四十九局骸骨中没有我的女儿。她……”
男人顿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道:“她不见了!”
他在说这句话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心疼的颓废,那是父母对孩子发自肺腑的愧疚和担忧,又包含着无法言语的无力感。
“您觉得,令爱还活着吗?”韩清瑶强压着奔涌的情绪皱眉问道。
男人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道,当时我与父亲伴驾出京,一切的结论只是听他人复述和勘察蛛丝马迹得来的。”
“是皇帝吗?”韩清瑶拳头攥的死紧,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若是有一股势力能让秦家这样的家族都束手无策,只可能是皇权了。
秦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种种迹象都表明是皇帝派人冒充天神教劫走了孩子,可是,我查了快二十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甚至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我调查的方向错了。”
“她当时只有三岁,皇帝为什么要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女孩动手?”韩清瑶不解的问道。
秦邵手指死死攥着茶杯,几乎就要将那茶杯捏碎,男人目中泛着血丝,咬牙切齿的道:“因为她出生时无数的飞鸟在秦府上空盘旋欢叫,当时钦天监说那是百鸟朝凤。而偏偏皇帝在这之前做过一个该死的梦,梦中一只火凤凰从天而降,将皇城烧的一干二净。他为此不惜将鸾国荡平,可是他的梦还是无休无止,而这时,我的女儿出生了。他动不了秦家,于是忍了三年,期间他破例封那孩子为凤鸾郡主,不停的给秦家恩宠。终于在我们家族放松戒备的时候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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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废话:今天,四更走起。。。。时间不一定准确,但是绝对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