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过“菱染”吃东西,赫连奉祥安静了许多,他乖顺的任由唯心和寒江扶着躺在了床上,僵直的看着上空。
一旁的唯心一把拉起韩清瑶就往外拽,他抹着眼泪低声呵斥道:“要不是因为你,王爷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你走!你走!”
韩清瑶早知道庆王的情况,可人人都告诉他庆王不过是有时不太清醒,却不知他竟然病的如此重。
她一把挣脱唯心的拉扯,走到赫连奉祥的床边,将他的手缓缓握在手心里,低声道:“庆哥哥,菱染回来了!”
女人一遍一遍的说着,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在男人的指尖,过了很久很久,终于,那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同时,床上的男人那呆傻的眼珠也微微转了转,似乎在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韩清瑶一看急忙上前捧起男人的脸,让他的目光看着自己,大声的喊道:“庆哥哥,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回来了!菱染没死,菱染回来了!”
男人那空洞的目光终于缓缓聚焦,他微微侧头,像是研究什么的看着女人。终于,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女人的双臂,手上几乎用了死力气,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菱染是你吗?”
韩清瑶使劲的点着头,此刻的她已经泣不成声。
下一刻,她便被男人用力的拥进怀里,脖颈间传来一阵濡湿,她听到男人哭着说道:“你肯来见我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那天你就那么死了,我喊了好久都喊不出那个老头。你怎么就死了呢?我救不了你,就差一步啊!可是我的魂魄已经用来救韩文昭了,我救不了你了。怎么办啊?我只有一个魂魄啊!……”
男人的话说的颠三倒四,韩清瑶却听得肝肠寸断,突然,她似乎捕捉到了男人话中的重要信息,于是挣脱了庆王的怀抱,摇着他的肩问道:“你说什么只有一个魂魄?什么救了哥哥没办法救我?你说清楚啊!”
赫连奉祥被她摇的微微一愣,随即一皱眉,歪着头道:“菱染你怎么变样子了?个子长高了!不过,还是我的菱染!”
说完,他傻笑着又一把将女人抱回了怀里。
韩清瑶叹了口气,终于明白刚才那人短暂的一瞬清明,也不过是发疯的另一种形式罢了。
男人闹腾了很久,终于还是疲倦的睡着了。韩清瑶起身想要离开,却无论如何都拉不出自己的被男人攥在手里的衣襟。
“你这就要走了吗?”寒江急忙上前皱眉问道:“那王爷怎么办?”
韩清瑶轻轻抚摸着男人消瘦的脸颊,低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解决,我保证会很快回来的!”
“你留她做什么?”一旁的唯心气呼呼的低声吼道:“她若有良心就不会三年都不出现了!”
“唯心!”寒江叹了一口气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她是王爷唯一的药。”
韩清瑶收回手指,牙关一咬,手中匕首划过,将衣襟割裂了下来,人已经跑出了房间。
韩清瑶一路跑回小院里自己的房间,用身体顶住了房门不停的喘息着。她一路上不停的跑着,一刻都不敢停,她怕自己只要一停下来就会立刻奔回庆王府。
泪水在脸上冰冷了一片,胸口像是坠着一块大石一般,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屋中的蜡烛突然一亮,东方澈苍白的脸颊在火光中更加惨白。
“庆王府好玩吗?”男人的声音像是幽冥的恶鬼,韩清瑶几乎可以听到他牙齿摩擦而产生的咯吱声。
女人此刻满脸泪痕却突然笑了,她几乎歇斯底里的边笑,边说道:“好玩?一个疯了的男人能有什么好玩的?我没有欣赏别人疯癫的嗜好,不像你,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疯狂,却扣着他爱的女人不放!”
“你果然想起来了!”东方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波澜,可是那已经开始颤抖的手指却将他的失态暴露无遗:“或者说,你从来就没忘记过!”
“对!我从来就没忘记过!”韩清瑶突然站直了身体,直视着东方澈的眼睛,道:“一直以来我都是在骗你的,骗取你的信任,骗取你的感情。”
“所以,这三年,你说的爱我都是假的?”男人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他目光喷着火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她撕碎一般:“所以,所谓的舍命相救也都是假的?”
“不错!”韩清瑶下巴微扬,冷笑一声道:“不过我真没想到,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慕容岚,自负冷心冷情看透世间的东方澈却如此好骗。只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你乖乖的上当。你,也不过就是个色欲熏心的普通男人罢了!”
话音刚落,韩清瑶就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撞在了门上,脖颈被男人的手指死死掐住,男人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力道却半点不含糊,几乎下一刻就能将女人那细嫩的脖颈掐断。
“为什么?”三个字从东方澈的齿间蹦出,一个简单问题,却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喉头泛起一阵阵甜腥,他硬生生的将它们逼了回去,一眨不眨的看着女人的脸。
“为什么?”韩清瑶艰难的说道:“因为你和东方明都是我的仇人!”
东方澈想到了无数个理由,却没有想到这一个,女人眼中的恨意太过深刻,震得他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就听韩清瑶继续艰难的说道:“当初为了扶持赫连天霖打压庆王,你们想方设法的迫害韩家,甚至不惜牺牲关外六营来除掉唐家。你们不单害死了我的父亲、母亲,间接害死了我的哥哥和我的朋友们,害的我家破人亡,流落北疆。若不是我命硬,又肯乖乖陪铁勒的男人睡觉,你以为我有命活到现在吗?现在你高兴了,一直将你视为挚友的庆王疯了,彻底疯了,疯的连我都不认识。我倒是要问问你,如此的国仇家恨,作为罪魁祸首的你们凭什么逍遥自在?”
“胡说八道!”东方澈眯着眼睛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道:“这些事情我们从未做过,你这是诬陷!”
“诬陷?”韩清瑶的脸因为缺氧被憋的通红,艰难的说道:“我花了三年时间费尽心机接近你们,就是为了诬陷?你没做过,你能保证东方明没做过吗?”
仓离县和锦城的种种开始在东方澈的眼前飞速闪过,韩清瑶这个外人都能看出的东西,东方澈一旦去注意自然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窍,男人的手指上的力度一点一点开始减少。
一直以来,东方明都在教他如何用权谋之计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这些手段用在政敌的身上,无可厚非,大家都是入朝为官,身在官场自然就要做好被人斗和斗人的准备。可是用这种手段牵连无辜的人,甚至影响到大渝的安定这就不是单单一句权谋可以解释的了。
他以为东方明不过就是不择手段排除异己而已,没想到他居然为了争权视十几万人的生命于不顾。他以为东方明大不了就是贪污受贿而已,却没有想到他却是买卖人口,草菅人命的幕后黑手。这已经不再是权谋的范围了,这是犯罪,是对着全天下人犯下的罪行。
东方澈可以忍受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可以忍受他对自己的不信任。可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算他再不济,毕竟也是当朝一品宰相,位极人臣。就算他再恶劣,总也从小饱读圣贤之书。然而,此刻种种一切证据让东方彻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对这个人的认识。
充足的空气涌进肺管,韩清瑶靠着门板不适应的咳嗽起来,心里不由得骂街,这人总是喜欢这种手法,似乎这样才能彰显他把人捏死的强大一般。
看着东方澈惨白的脸色,韩清瑶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这人也竟然被东方明蒙在了鼓里,话说,东方明确实厉害,演技也是一顶一的棒,若不是她重生一次知道这人的阴险,定然也会被他那儒雅的外表所欺骗。
口中不停的泛起甜腥,胸口传来一阵阵刺痛,浑身经脉已经乱作一团,东方澈死死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有半分弱势在女人面前呈现。
目光一阵清晰,一阵模糊,他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很想问问若这一切他并没有参与甚至根本不知情,她能不能放下仇恨试着接受自己。可是,他终究没能问出口,不去祈求对方的爱意,是他心里最后的骄傲。
可是……
男人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抚摸过那娇美的小脸,吻过那嫣红的嘴唇,那双水润的眼睛里曾经全部都是崇拜与爱意,可是此刻,这一切却像是镜花水月,随随便便的就这么消失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冷的早上,他从床上醒来,忍着后背的疼痛去给母亲请安,看到的却是的空空荡荡房间。他翻遍整个房间却只在床缝里翻出一枚金戒指,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手指不自觉的去抚摸左手的小指,而那处已经空无一物了。
男人眼前一片模糊,桃花眼弯着自嘲的笑了笑,对啊!戒指已经当掉了啊!因为看不得她挨饿啊!
一口鲜血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从男人口中喷了出来,整个人就这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