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被关在这个房间里已经七天了,任何一丝轻微的响动,都足以令我崩溃。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泥房子,很大,昏暗而潮湿。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和另外六个人被关在这里。我们中有微微发福的私企老板,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妈妈,也有我这样的穷学生。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绑架,还相互聊天相互打气,可事情并不是这样。
那天傍晚,走进了一个陌生男子。他的装束很奇怪,一身防水的黑色皮衣皮裤,头上戴着一个类似于摩托车头盔般的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给我们扔下了充足的食物和水,然后带走了一个人。
很快我们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了电锯嗡嗡的切割声音,伴随着被带走那人一声一声的惨叫,那凄厉的痛叫声持续了两三个小时才结束。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都吓傻了,等我反应过来,腿好像已经软成了一滩水,连呼吸都是颤的。
接下来的每天傍晚,都会有一个人被带到隔壁房间。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差,我甚至能从惨叫的内容,分辨出电锯先从手指开始切割,然后双脚,继而四肢……
这是一个变态的杀人狂,一个恶魔,一个禽兽,我们逃不开,躲不掉。
我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样度过的,只记得一天夜里,我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很快惊醒。房顶上有一扇小小的天窗,我抬头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月亮。一缕云影飘过,我觉得那月亮好像徒然变成了一个狞笑得人脸,我惊叫起来,赶紧移开视线,却觉得墙壁好像都在渗着鲜血。我是那么怕,我觉得自己缩在角落里都那样的不安全,心脏随着呼吸的频率狠狠发着抖。
七天过去了,我是最后一个,我经历了最多的煎熬。
天已近傍晚,天窗透进来一小块落日的光斑。我觉得神经已经麻木得没知觉了,可是当门被推开时,我还是紧张的咬破了嘴唇,才没有叫出来。我不敢看进来的人,我手抱紧膝盖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耳朵却清晰地听见脚步的摩擦声,一步,一步,慢慢向我靠近。我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你别过来,我还没有准备好,求求你别过来。”我吓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大叫:“我真的没有准备好,我的腿发软,我走不动路的……“
脚步声顿了一下,随即“刷刷”两下迈到了我的面前。他离我那样近,我缩在角落里,而他挡住了我所有的去路,我觉得心脏被一下一下狠狠揪着,随着他接下来的动作,要么坠下去,要么跳出喉咙。我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他说:“没关系,只剩你了,可以慢慢准备。如果实在准备不好,走不动路,我们在这里也可以。”我听见他用手中的锯条敲击了两下地面,道:“这里还更宽敞。”
我哆嗦了一下,嗓子发紧,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觉得那么悲伤,跟现在的心情相比,以前难过流泪根本不算什么。我那么怕死,我舍不得这个世界,我还没有活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做,贴近死亡,我真的感觉到了一种绝望苍凉的悲伤,可是我流不出眼泪。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断断续续的说:“你知道么,我的爸爸是厨师,我的爷爷是厨师,我的大哥是厨师,虽然我是女孩子,我爸爸也想让我当厨师。可是我成绩不好,手脚又笨,我爸爸好不容易给我报上了一个厨师院校,我还没来得及去报到呢……”我想我完了,我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是在说,还是脑中在想。
“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别杀我,只要别让我死,让我做什么都行……如果,如果你觉得杀人能给你带来一种快感,能让你快乐,那用别的方式一定也可以的,我可以帮你找一找替代好么……你不能一直这么杀人下去的,这是犯法的。”
我只觉得我乱七八糟说了好多胡话啊,我浑身剧烈地发着抖,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眼前的人久久没有动作,我大着胆子,伸出一只手摇了摇他的裤腿。
沉默了好久,头上终于传来他的声音:“走吧。”
他伸手抓起我的一只胳膊,向门外拖去。我手脚真的软成了一滩泥,连挣扎都没有力气。我紧紧闭着眼睛,只知道这个人很高很高,我几乎被他凌空架了起来。不知走到了哪里,他突然把手一松,我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圆柱东西,我吓的一叫,向后踉跄退去,脑袋又重重撞在了令一个冰凉的圆柱上。
我滑倒在地,依旧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揉揉被撞痛的脑袋,只是惊慌的喘息着。
我感到他蹲了下来,因为我听见了皮衣皮裤“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音,然后一只手抚上了我湿漉漉的脸庞:“上楼。”
我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我哆哆嗦嗦的求着:“求求你不要杀我,要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了……”
胳膊重新被架了起来,脚下一磕一磕的,似乎是在上楼,我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彻底混乱了,浑身上下好像都不是我的,连手指头都不受我的控制了。待我反应过来,已经被甩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虽然依旧昏暗,可是比起那个水泥房子已经好太多了,因为头顶有一盏灯,因为面前有一张柔软的大床。
我犹疑地慢慢站起来,看见他正在脱身上厚重的皮衣服,然后摘掉了头上的帽子。他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那个目光淡淡的没什么深意,可我还是被吓得浑身一颤,赶紧移开了眼睛。
突然听见他说:“脱衣服。”
我下意识的去解纽扣,我身上穿着一件复古的娃娃衫,胸前一溜小盘扣特别难解,我解到第三个,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似乎不是要杀我了,而是要……
我一向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理念,死了就什么都没有,而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希望。我的心好像落下去了一点,我听话的把扣子全都解开了,然后傻乎乎的低着头站在原地。
他说:“继续。”
我胆子突然大起来,我慢吞吞的蹭到他的面前,踮起脚伸手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一个,两个,从胸口到小腹,然后我又把手移到了他的腰带。
他的手突然按在了我的手上,止住了我的动作,我不抬头,也知道他正在盯着我看。我想,这种事我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我踮起脚尖,回想着猪跑的样子,想用手环上他的脖子,可我没想到他这么高,我几乎吊在了他的身上,我仰着头撅着嘴巴,一路滑过他的下巴,终于凑上了他的嘴唇。
人的嘴唇居然这么柔软,好像包着一层薄薄皮肉的棉花糖,唇对着唇,我大脑就懵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进行。我不敢和他大眼瞪小眼,只好盯着鼻尖看。
终于他用手扶住我的脑袋,用力的吻了过来,我的嘴唇被他舔舐勾画了好几遍,然后伸进了我的口腔,他的舌头冰凉而灼热,狠狠地扫荡吸允,像是吞噬。
最后他轻轻吸允了一下我的舌尖,才放开我。他说:“要像这样。”
我傻愣愣的看着他,几乎忘了怕,他刚才是在给我做示范?反应过来我只好又将嘴巴凑了上去,轻轻在他的唇瓣上摩擦,我实在不知道舌头该怎样伸进去,只是小心翼翼的舔了舔他的唇角,然后飞快地缩了回去。
不知道这样唇对唇摩擦了多久,终于他按耐不住,将我拦腰抱起按在了床上。
我没想到第一次这样痛,痛得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混沌炸开的白光,我尽量盘缩起身体躲避,泪水流了一枕头。最后我痛得实在忍不住了,开始哭喊着哀求,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终于停了下来,灼热急促的呼吸喷在我的颈间,待我的咳嗽慢慢止了,他却说:
“继续。”
我真的要承受不住了,我不知道这种痛和电锯切割皮肉的痛哪种更剧烈,反正我不怕死的挣扎起来,甚至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他板正我的脑袋,压着我狠狠用了一下力。
我想我一定是晕过去了,一定是的。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环视一圈,发现那个禽兽已经不在了,我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这个房间依旧没有窗户,只是房顶有一个换气的小天窗,我怀疑这里依旧是地下室。我浑身酸软,努力了几次才从床上爬起来,艰难地挪到了厕所里冲了个澡,感觉舒服多了。然后把我的衣物洗了,还勤快的把床单也洗干净了。
将衣服晾好我才意识到,我要穿什么?我在屋子里溜了一圈,从地上捡起了那个昨天脱下的白衬衫,闻了闻,还很干净,有淡淡洗涤剂的香味,我只好把它套在了身上,肥肥大大像个裙子。我有点奇怪,他穿什么走的呢?
我又走到门口推了推,门果然是锁着的,而且是从外面插上的锁,里面的门上不但没有锁眼,连把手都没有。
我又走向门边的大柜子,下面一层放的是矿泉水,上面一层放着面包泡面。我在床底下找到了电水壶,却没有找到电源,只好拿了一个干面包沮丧的坐在床上啃。
我七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面包一落到肚子里,才觉得饿,我又一口气吃了两个,然后被噎的咕嘟咕嘟使劲灌水。
虽然我现在的处境依旧不怎样,但是我起码挨过了昨天,我没有被切成肉段,我活了下来。只要我活着,迟早会逃出去的。我不知道那个人以什么样的心态对待我,但他并不是一个变态精神病人,他有理智,能思考,说话条理清楚,有正常人的需求,这就令我放心了很多。
晚上我等了许久,那个人都没有回来,我以为他不会来了,所以放心的躺在床上睡着了。半夜里,我听见门锁的响动,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走进来,打开灯,上前抱住我,吻便落了下来。我努力想用鼻子吸气,可是越呼吸好像空气越稀少,我挣扎了一下,他才放开我,目光却一下子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赶紧干巴巴的解释说:“我把衣服洗了,看这个衬衣很干净我就穿上了。我,我这就换回去。”
“不用了。”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哑,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和昨天有些不一样。说不出是什么地方,眼珠的颜色似乎变了,鼻子似乎高了,脸型似乎也宽了一些,乍一看是一个人,可是仔细看去又分明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我靠在他的怀里,我甚至感觉他有了啤酒肚子,可是昨天他分明小腹平坦,有一块一块硬硬的肌肉。
我想难道他易了容?也对,他是杀人犯,肯定会有自保的一些方法。可是体形也可以改变么?我悄悄按了按他的肚子,软软的,很真实的触感。
他抓住了我的手,一下子将我按在床上惯例了起来。急促的喘息中,我还有精力拿起他丢在一旁的衣服,翻开一看,肚子的部分果然有一层厚厚的海绵垫子。
他的唇印在我的脖颈里,轻轻地啃咬重重的吸允,然后慢慢下移……我再没有精力去旁顾其他。
我浅浅睡了一下便醒来了,感觉自己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夜很黑很深,透过天窗我正好又能看到宁静的一牙月亮。被子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身上只是搭着一件衣服。
我抬起眼睛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一小圈月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我没想到他也没睡,吓了一跳,赶紧往他怀里缩了缩。他清晰的心跳声在我耳边响着,过了很久,我都没有睡意,我只好开口:“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何蒜,你可以叫我小蒜。”
他问:“合算?”
我说:“不是那个合算,是蒜头的蒜。我们一家子都是厨师,我叫何蒜,我哥哥叫何聪(葱),你猜我爸爸叫什么?”
他道:“何姜?”
我笑了:“差不多,我爸爸叫何大江。”
我从小就觉得我们一家子的名字很有意思,又想起来,我不禁轻轻笑了两声。笑着笑着我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再也笑不出来了。
或许是他的怀抱给了我安全,我居然把一直疑惑的问题轻轻问了出来。我问:“你不像坏人,可是为什么要杀人呢?”
问完我就后悔了,我也是他手掌底下逃出来的人,我没资格问这个问题的,我感到他放在我背上的手臂僵硬了起来。我连呼吸的幅度都缩小了,只是听见黑暗的空间里,他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着。
虽然他沉默,可是我觉得他生气了,我缩了缩脖子,很怕他突然打我一巴掌或者捅我一刀子。
我小声说:“我错了,你千万别生气。”然后我讨好的吻了吻他的脖子。
又沉默了好久,他的手拂上了我的眼睛,说:“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