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二月,寒川城已然恢复了战前的样子。
而韩首诚也由卢氏陪着回到了韩国公府,只是韩君悦却说是身体不好留在宁州养病。陆红凝从山上庵中也回了韩府,不过她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孟凡已经返回组织,一切似乎也回到了从前。
只是,还是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变了。首先就是寒川守军再见到韩清瑶的时候会驻足行礼,再者就是无论寒川守军还是韩府众人,每每有事找不到韩文昭请示时,都会不自然的找韩清瑶商量。
二月初一,唐家军启程返回宁州。
韩文昭、韩清瑶和冷释特意前去送行。城门前,唐皓瑾扁着嘴,满脸的依依不舍,使劲的抱怨敬武院延后开学的事情,直看的他二叔和哥哥一个劲的偷笑。可是韩文昭和冷释却是紧皱双眉,一脸的不悦。
“我说皓瑾啊!与其已经将心留在寒川,我看你也莫要走了!就当了韩府中人算了!”一旁的唐皓清边揶揄着弟弟,边若有所指的看着一旁的韩清瑶。
唐皓瑾瞪了一眼坐在马上的哥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塞给韩清瑶说道:“我怕之前留给你的药膏不够,这瓶你也一并留着,记得一定要按时擦,你身上那么多伤口,别留了疤……”
“知道了!”韩清瑶翻了个白眼道:“你都说了八十遍了,我都能背下来了。”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别不识好歹啊!”唐皓瑾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急忙道:“到时候你满身疤痕嫁不出去,看你找谁哭去!”
“你就咒我吧!我要是因为这一身疤嫁不出去,我就找你哭诉,逼你娶了我!”韩清瑶恶狠狠的对着唐皓瑾道。
“瑶瑶!不要开玩笑!”韩文昭轻柔的说道。
谁知少年却是脸一红,转身欲上马离开,却只走了两步就又转了回来,一把抢走了刚刚塞给少女的药膏,飞身上马,说道:“不知好歹,这药不送了!”
韩清瑶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却见少年骑马跑了一阵,回头朗声喊道:“韩清瑶,你可要记得你今日的话!”
众人都被他弄愣了,站在韩清瑶身边的冷释眉头微皱,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快滚!”
“你个没良心的!”唐皓瑾坐在马上,指着冷释道:“也不想想你的衣服都是谁帮你缝补的!”
冷释更是没好眼神,猛地纵身到唐皓瑾身边,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儿顿时扬起四蹄飞奔而去,只听唐皓瑾在风中道:“冷释,你居然拍我马屁!”
韩清瑶笑的前仰后合,众人送走了唐家军一路回到韩府。
谁知韩清瑶刚回房间就听说卢姨娘找她,她一想便知是为了韩君悦的事情,想着总避着也不好。于是开门请了她进来。
卢氏也不废话,一进门就给韩清瑶跪下了。吓得她急忙去扶,却被卢氏拦住,道:“这一跪我是替君悦跪的,我自知她闯下弥天大祸,即是万死也不足以祭奠枉死的寒川将士,我也从未想过奢求你原谅她,只是我毕竟她的母亲,我只希望你能看在她与你姐妹一场的情分上,去求求世子,不要将君悦丢失玉牌的事情写入奏疏当中。她不似你这般聪慧出众,而且年纪还小,若是被人知道她云英未嫁就私会外男,以后谁还敢要她。大小姐,我求求你了!”
说完,卢氏俯身便要磕头,韩清瑶哪里敢受她这一拜,急忙扶住她道:“哥哥做事自有分寸,君悦也是他的妹妹,他自然会护她周全,这点还请姨娘放心。”
卢姨娘见她所言真诚,便也就依着她扶到座位上坐下。
屋内一片寂静,半晌,韩清瑶说道:“其实,此次事件主要那些人是故意接近她的,她心思单纯,以后多加小心便是了。她丢失玉牌之事只有府中侍卫和仆役们知道,我也已经吩咐过了,不许将此事泄露出去。所以,姨娘还是许她回到韩府吧!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终究不安全,若是又遇到有心之人,且不是又要被骗?”
韩清瑶自然知道,韩君悦没有回到韩府是卢氏为了保护女儿才如此,她怕寒川将士得知她的所作所为之后不肯放过她,才命她呆在宁州不许回韩府的。
而卢氏一听韩清瑶这话,自然感激涕零,连连致谢。
这时,嫂嫂陆红凝也来到韩清瑶的房间,卢氏一见此情景急忙起身离开。
“卢姨娘怎么走的如此急?”陆红凝疑惑的问道:“我何时如此可怕了?”
韩清瑶一把拉过陆红凝的手,让她坐好,道:“和你无关,是她急着将君悦接回来罢了!”
陆红凝叹了口气道:“她也不容易,一辈子过的小心翼翼的。”
“所以说‘宁为贫妇,不为富妾’”韩清瑶道:“不说她了,嫂嫂今日找我有何事?”
韩清瑶知道,她这个嫂嫂虽然对自己很好,不过却也很少主动来她房间找她,想着应该也是有事要说。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没事不能来找你一样!”陆红凝尴尬的轻咳一声道。
“那倒不是!只是嫂嫂最近身子不好,我担心嫂嫂而已!”韩清瑶呵呵一笑道。
陆红凝也是一笑,随即说道:“记得你小时总是喜欢叫我红姐姐,现在觉得还是这个称呼亲切些。不如以后你还是叫我红姐姐好了!”
韩清瑶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改称呼,却也觉得没什么,便笑着答应了。
紧接着就见陆红凝微微凑近,开口问道:“你与兴安伯家的世子如何了?”
韩清瑶一笑道:“挺好的啊!”
“我听说这次他可是带了亲兵过来助你,你可是感动了?”陆红凝急急的抓着韩清瑶的手腕道:“之前你哥哥说的什么三年之约,其实他家并未同意,文昭哥写的信都被退了回来。此事你可知道?”
韩清瑶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微笑道:“他心里有我就好!”
“那你呢?你心里可有他?”陆红凝更加急切,一双杏眼几乎要冒出火光来。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并未回答。
她心里自然是有他的!那人胸怀洒落,光风霁月,持笔时如谦谦君子,挥剑时如出海蛟龙。她依旧记得前世时有人赞他是“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这样优秀的人又全心全意待她、护她、爱她,试问她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只是……
心疼莫名的一疼!
只是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人当初为了自己起兵造反最后兵败惨死的样子。所以她如今也分辨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前世的亏欠还是今生的爱恋。
见她迟迟不答,陆红凝便以为她并不喜欢尹天枢,于是眼中闪过亮光,想到这些年韩文昭对自己的种种,索性把心一横说道:“清瑶,我有一个秘密要与你说。你且有些准备!”
韩清瑶看她如此郑重,不自觉的正了正身子,对她点了点头。
就听陆红凝缓慢却清晰的说道:“我与你哥哥成亲是假的!”
“啊?”韩清瑶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阵迷茫。
虽然她也看出哥哥对嫂嫂没有感情,可是突然被人这么告知,一时间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第一句出口之后,后面的话自然就好说了,于是,陆红凝便把她和孟凡当初是如何相识,三人又是如何约定的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说给了韩清瑶听。
“所以,我之所以一直未有所出,就是因为这个!”陆红凝一口气说完,只见韩清瑶的眉毛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咬了咬牙道:“孟凡还有四个月便可以脱离组织,到时我们便会按照之前的计划远走高飞。我担心文昭哥……”
却见韩清瑶突然冷笑一声,打断她道:“你担心?你凭什么担心?虽说这本是你和哥哥的事情,我不应置喙。可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这副伪善的嘴脸。”
韩清瑶怒道:“无论当初哥哥是出于什么心态同意成全你们,可是当你找到他去求他时便不配我叫你一声姐姐!若你真的那么爱孟凡,当初为何不和他私奔了事?非得要拉上哥哥?这个计划看似天衣无缝,看似皆大欢喜,可这里明明收益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自己的女人整日和别的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你想过孟凡的心情没有?每每要帮自己的妻子遮掩情夫,你想过哥哥的处境没有?还有,待你走后,哥哥就是鳏夫,若他遇到心爱之人你让他如何同对方解释之前种种?凭什么要哥哥去承担你们两人的自私和任性?六年,哥哥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为你们付出了多少你们想过吗?”
少女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站起身,气的浑身颤抖,对着陆红凝怒吼出声。
在说出这一切的时候,陆红凝就已经做好了韩清瑶发怒的准备,只是她知道,如果不说清楚,那么即便日后韩清瑶接受了韩文昭,那么两人中间也会永远有个结。如今六年过去了,她早就已经明白自己当初有多么的自私任性,所以她今天冒着承担韩清瑶怒火的危险,依旧将实情说出,为的就是解开那个结,为韩文昭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