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就是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副将鲁威带人连夜修补着被对方刨出的各处破口,临时的医馆中,受伤的将士们痛苦的哀嚎着。
韩清瑶巡视完全城,拖着疲惫的身体往议事厅走,她这两天都是在这里和衣临时眯一觉,一进来就见尹天枢的手下正在给他卸甲。
她知道,作战之时只有一种情况会让将军卸甲,那就是受伤了需要处理伤口时,于是她急忙上前几步帮忙。
“你是伤哪里了?怎么才处理?”少女的话语里有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娇嗔和关切。
“这就心疼了?”一旁的唐皓瑾撇着嘴道:“那我和冷释这样没受伤的岂不是吃亏了?”
“滚!”韩清瑶轻踢了他一下,笑骂道:“你就不能有点正形吗?”
“我怎么就没……”唐皓瑾的话却在看到尹天枢那几乎被血浸湿的背部时骤然收住了。
韩清瑶抖着手想撕开他的外衣,却撕了几次竟没撕开。尹天枢知道她是心疼的,心头一暖,开玩笑的说道:“怎么?饿没力气了?”
却听一旁的李仪调侃道:“我们大小姐这射死个把人都不会抖的手,这会儿却抖的跟筛糠似得,真真是关心则乱啊!”
唐皓瑾心里泛酸,起身勾着冷释的脖子去帮忙巡视了,而李仪也借口有事躲出去了。
屋子里瞬间就剩下了韩清瑶和一名老军医。两人终于是将少年的外衣撕开,只见他身上一道道伤口正在一股一股的往外冒着血,皮肉狰狞的外翻着。
“你这是不要命吗?”韩清瑶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尹天枢被韩清瑶的泪水惊的手足无措,一边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一边解释:“你先别哭呀!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砍的,根本就不疼!”
韩清瑶心里明白战场上拼杀起来哪里顾得了数自己中的刀数,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心疼就是另外一回事。看到那些涌出来的鲜血和那些伤痕,韩清瑶只觉得心里像是刀剜一般的疼。
老军医手法犀利,很快就将伤口缝合好又上了药粉包扎仔细,然后他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少年却在老军医关门的一瞬间,一下将韩清瑶抱在怀里,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唇,而对方只是微微一愣,便热情的回应了起来。似乎只有唇齿相融才能确定对方的存在。
半晌,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韩清瑶扭了一下腰,轻蹭了下少年胯间的硬挺,道:“都受伤了还不老实?”
“它都没吃饱过,怎么老实?”尹天枢轻喘粗气道。
两人笑着说了两句荤话,便就此打住说起了正事。
“你到底是不是又私自跑来了?”韩清瑶板着脸问道。
“这次真没有,我可是令了方老先生的军令来支援的!”少年的手掌顺着韩清瑶的衣襟探了进去,隔着中衣摸着那被裹胸勒的平板的前胸,皱眉道:“勒这么紧?不会勒坏吧!”
韩清瑶一把将他手掌拉出来,白了他一眼的,道:“跟你说正事呢!手别乱摸!”
“我就放会儿!”尹天枢板着脸又伸了进去,道:“你是我娘子,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摸摸怎么了?”
“是是是,都是你的!”韩清瑶狠狠的瞪了尹天枢一眼,道:“整天就知道这点事!”
“娘子!”尹天枢闭上眼睛,喊了一声。
“在呢!什么事?”韩清瑶打了一天,也是有些累了,索性也闭上眼睛回答道。
“夫人!”少年的声音已经有点含糊不清了。
“在!”
“瑶瑶!”
“在!”
“瑶瑶!”
“嗯!”
屋子里的话语停了下来,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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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
无论人们有多么的不情愿,每天的太阳还是会升起,不同的是,这天却是个阴天,一大早厚重的乌云便似一张巨大无比棉被盖在了天空上,压的人似乎喘不上气来。
韩清瑶一身纯黑的大渝军服站在城头,白皙的额头上又重新系上了鲜红的抹额。
达日钦舔了舔嘴唇,看着那个城头上挺立如旗的少女,突然觉得自己从前见过、睡过的女人都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他现在只想征服这个城池,征服这个女人。
“韩清瑶!”达日钦喊道:“打仗不是你们女人干的事情,做我的女人!整个北疆都是你的!”
“他妈的!”一旁的唐皓瑾骂道:“这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骂阵!”
“同感!”尹天枢一双眼睛杀气腾腾的看着下面那个坦然说出这些话的男人。
冷释面无表情,只是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该杀!”
“你们也太认真了!”韩清瑶被他们三个弄得哭笑不得,道:“骂阵还不就是挑最难听的说,他说你们就信?真是!”
说完她对着城下喊道:“好啊!不过为表诚意,请大汗先将大汗印玺送给我大渝皇帝,当做聘礼如何!”
大汗印玺乃是北疆大汗的权利象征,将它送出则是代表臣服他国,自认自己为属国。
“好大的口气!”一旁的左翼王第一个受不了的喊道。
随后他转身对着达日钦行礼,道:“大汗,这女人不识抬举,属下请战,定将这个女人活捉回来献给大汗!”
这时就听右翼王道:“小王也请战!一定为大汗活捉此女!”
其实这两人的算盘打的是噼啪响,经过昨天的战斗,他已经认定今天寒川城必定将被攻破,而这时正是抢功劳的好机会,若是能攻下城池作为第一波进城强虏的部队,那自然是收益最丰厚的,此时不争等待何时。
达日钦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这两个老东西表面上臣服与他其实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和他不是一条心,如果让他们做大,怕是他大汗的位置都要拱手相让了。
于是他哈哈一笑道:“两位的心意我领了,你们都是北疆的精锐之师,战力惊人,攻下寒川之后后面还有很多的城池需要两位助力,不如让那些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孩子们历练历练!”
说着他不等两人反应,直接下令:“格尔达!你部负责冲锋北城,一定要拿下寒川!”
格尔达是达日钦的内弟,也就是他可敦(正妻)的亲弟弟。他这样的命令显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
而且,达日钦是个玩心计的政治家,军事上却差一大截,他之前的胜利也基本都是胜在安插奸细或者是玩手段上了。但是这人学的特别快,昨天一看炎烈的方式立刻明白其中关键,于是今天立刻改了方案,选了昨日已经显现薄弱的北城作为进攻重点。
男人领命下去,很快就组织人开始攻城,他选择的作战方式和昨天炎烈的基本一致,冲锋到城下然后借由弓箭掩护,搭云梯。
可是今天北疆的部队刚跑到一半就发现气氛不对,本应该此时放箭的寒川部队居然没有动,所有人都像是看热闹一般的看着他们往前冲。
正在北疆人纳闷的时候就见城头上站着的已经不是昨日的杨继盛,而是昨日发疯一般冲进城的那个玄甲少年。
少年墨黑的眸子泛着冰霜一般的光芒,绣着麒麟的披风在寒风中翻飞的如同大渝军旗一般。待众人跑近,他突然剑眉一立,手中宝剑一挥,冷冷的下令:“开火”
随后就见城头上除了那昨天已经哑火的大炮突然发了疯似的开始轰鸣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之前的火枪和弓箭,北疆的将士好不容易前赴后继的冲到一半就这么被一波给打了回去。
“冲!继续冲!”格尔达深知此战的意义,于是立刻挥舞着手中弯刀吼叫着。
于是,北疆士兵不得不重新扛起云梯继续往前冲。
冲锋,被击退!再冲锋,再被击退!
格尔达终于明白,此时的北城已经不是昨天的北城,他也不是那个疯子炎烈。想起昨日看到那成山的尸体他害怕了,他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具,于是,在没有得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格尔达退兵了!
而此刻守在东城的众人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炮响脸上纷纷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手持弓箭边射击边聊天的唐皓瑾笑着对冷释道:“你昨晚几乎没睡就是修大炮去了?”
冷释嗯了一声,开弓射死一个躲在士兵中喊叫的校尉。
看着灰头土脸回来的格尔达,达日钦觉得这简直就是给了自己一个狠狠的耳光,男人目中寒光闪烁,提着弯刀走到格尔达面前,居高领下的看着他,冷冷的说了一句话:“私自后撤者,死!”
死字出口,他已经挥起弯刀直接砍下了格尔达的头。
一旁准备看好戏的左右翼王都是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咽了口唾沫。
达日钦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原本准备插科打诨混过今天的人顿时都放弃了这个想法,试问,连格尔达都被杀了,自己怎么都不可能比人家亲近。
于是,在北疆冲锋的号角声中,士兵们本着冲上去是死,不冲还是死,至少冲上去死的光荣点的想法,咬着牙疯了一般的开始了自杀式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