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原本热闹的寒川城此刻已经是一片萧条,除了守城的2万士兵和少数坚持留下来的百姓以外,其他人早已经在下午城门关闭之前便已经逃走了。
已经撤空了一半的韩国公府一片死寂,所有的院子除了韩清瑶的青院之外都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一个身影轻盈的闪进书房,不一会儿书房里便闪动起火折子微微的火光。
躲在角落里的韩清瑶和唐皓瑾互相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下头,他们身后的几名参将立刻放轻动作围拢上前。
待一大家布置到位,就见唐皓瑾手提宝剑,一脚就踹开了书房的门,随即里面便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打斗之声,众人捏紧手中的网,蹲在窗下耐心的等着,突然一个身影破窗而出。
“抓!”
韩清瑶大喊一声,大家手中网子一起对着那人抛出,那人虽然武功高强,却苦于这网韧性极好,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只能像条鱼一般被牢牢的困在了网中。其他人一拥而上,上三下两下就把对方给绑了个结实。
而这时,唐皓瑾已经从屋里窜了出来,朗笑道:“终于把你个奸细给抓住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他拿过一人点起的火把一照,顿时失声惊呼道:“尊武?不会吧!”
一旁的韩清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脸上十分平静,静静的走到男人面前,看着地上那个不停挣扎的男人,静静的说道:“你的戏演的还真是好啊!”
“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地上的男人道:“我是看到有人影闯入,跟踪他才来到这里的。是有人陷害我!”
“陷害?”韩清瑶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道:“如果一定说有你要陷害你,那就只有我了。”
韩清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因为那个将兵符藏在书房的消息,我只告诉了你一人,试问,又有谁能知道呢?”
尊武一听顿时停止了挣扎,道:“我只是路……”
“你只是路过是吧?”韩清瑶打断他的话道:“那我就好好和你说说这件事。”
于是韩清瑶将他压进书房,这时,匆匆赶来的鲁威和李仪已经到了,他们得知大概之后也是纷纷皱眉。
韩清瑶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道:“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以为一切都是君悦将玉牌借出去而闯的祸,可是我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后来看到金印丢失了,我才一下想明白了关窍。”
韩清瑶缓缓的说道:“整个故事从头到尾看上去都是一起北疆细作预谋已久接近君悦骗取玉牌的计划,我自然也将视线注意到了那个叫铁勒的人身上。可是,我妹妹一直随父母常年在外,是谁泄露了她的行踪呢?这人必定是韩府中人,因为只有韩府中人而且还是哥哥身边的人才能准确的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几时回府。再来,庙会那天,我一直和君悦在一起,那么又是谁牵线搭桥,通风报信,告诉君悦铁勒要见她的呢?当时只有我们几个在君悦身边,那么这个人一定就在我们当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金印的位置连我都不知道,试问是谁能准确得知并趁乱将它偷走的呢?
根据上面的这些疑点,这人必定是一个跟在哥哥身边,庙会时又跟在君悦身边,且知道金印所在并有能力放进刺客并帮他们打掩护的人。那么你倒是说说看,我不怀疑你,又能怀疑哪一个呢?
还有,父亲遇刺那日,府中闹的那么大,我都已经跑到了,你却完全没出现,别跟我说你睡死过去了!我想当时,你就在父亲的房中负责偷取金印吧!而且,明明在吃饭前我已经将君悦丢失玉牌的事情通报了下去,府中侍卫应该已经有所戒备,可刺客来时还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内院,而你依旧告诉我说是因为对方拿了君悦的令牌才造成侍卫的疏忽闯进来的。”
“对!是我!”尊武肩膀一松,似乎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说道:“不过,我不是叛徒,我本就是北疆人。”
“能在我哥哥身边呆了八年都没被发现,看来,你的主子很是重视你吧!”韩清瑶道:“不然也不会八年都不启动你这颗棋子。”
尊武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韩清瑶沉默不语。
“你可有同党?”鲁威吼道:“赶紧都交代了,免得皮肉受苦。”
“鲁副将!”韩清瑶道:“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你觉得他是会怕死还是会怕打啊?”
鲁威皱了皱眉,觉得韩清瑶说的很有道理,而一旁的李仪却是捋着胡须,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韩清瑶一言不发,像极了一个老师在考察一个学生的学习进度一般。
“李军师,麻烦您老亲笔写一份嘉奖令!”韩清瑶道:“就这么写:韩国公府侍卫尊武因提供北疆情报有功,现奖励纹银500两,房舍一间,美女两名。”
韩清瑶说完,看着已经面色惨白的尊武,邪邪一笑道:“你说,当你的主子看到这封嘉奖令的时候,你的那些亲人们还能有命了吗?”
“你都知道?”刚才还一副大无畏的男人,此刻已经慌了神。
“但凡用间,自然要有控制对方的筹码。”韩清瑶对着尊武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人对钱财美色都不在乎,那么唯一能控制你的就只有一个情字了。”
一旁看向韩清瑶的两人已经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韩清瑶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潜伏了这么久,对于北疆内部也不甚了解,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即可!第一个问题:这府中是否还有你的同党?”
韩清瑶一边缓缓的说着,一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的脸,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没有!”尊武回道。
“第二个问题:派你的来的人,是达日钦对不对?”
尊武明显一愣,随即却还是认命一般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韩清瑶问道。
“等一下,你这就完了!”鲁威十分不解,在他看来这人潜伏多年,不用他挖出点消息那是相当可惜了。
韩清瑶自然知道哥哥的这帮手下都有个特点就是勇猛,韩文昭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他手下的这些人基本都是个个勇猛善战,带兵冲锋绝不含糊,只是这个计谋就差的远了些。
于是她微微一笑对着鲁副将解释道:“鲁副将,这人既然咬死了不说,我们即便问,也是白问,到时候他交代些假情报,反而误导我们。”
此时,一直不说话的李仪终于开口道:“不错!他的主子既然能安排他在此隐藏八年之久,对他的信任也是非一般的,即便你我再费尽心机也套不出什么来。”
一听连老奸巨猾的李仪也如此说,鲁威只好坐下来气呼呼的看着尊武。
“你安心去吧!”韩清瑶看着尊武道:“看在你八年来无数次保护哥哥的份上,我不会用你再做什么文章的。”
“多谢大小姐成全!”尊武说着,看了看韩清瑶道:“能不能请大小姐亲自送我上路?”
“为何?”韩清瑶不解的问道。
“这是小人的一点私心!还请小姐成全!”男人的眼睛雪亮,一眨不眨的看着韩清瑶道。
“好!”韩清瑶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军明日一早进攻寒川!”尊武突然开口说道:“小姐,可以将我的尸身挂在城头,以视警告!”
“好!”韩清瑶又点头同意了。
两人云山雾罩的话直接说晕了鲁副将,可是毕竟他年纪大,总去问一个小姑娘的心思,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他撞了撞旁边的李仪,轻声问道:“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
“这都听不出来?”李仪鄙视的看着鲁副将道:“这男人求死,而且还要大小姐亲自动手!”
“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鲁副将恍然大悟的说道:“不就是杀个人嘛!”
李仪却在一旁捋着胡子道:“这应该是大小姐第一次亲手杀人,当见到血了,她也许才会真正明白,战场,比她想的残酷很多啊!”
“你们这帮文人真矫情!”鲁威做着总结。
而此时,尊武已经被压着韩清瑶来到了院中,月光下,少女那娇美的面庞更加妩媚动人,只是她手中的匕首却在月光下发着阵阵寒光。
男人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他静静的看着少女,他亲眼看着她长大,眼前这人便是如同他小妹一般。依稀记得八年前他来到韩府时看到的那个站在哥哥身后怯生生的小巧人儿。八年的时间,她已经长成一个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少女了,只可惜,他只能看到这了。
都说细作无情,可他毕竟是人,八年的朝夕相处,怎么可能完全狠得下心。韩文昭风清月朗的性子,对他从来不像是对待下人或者仆人,反而像是对待一个好友一般。他也曾不止一次打过退堂鼓,可是对自己国家的忠诚以及对家人的亲情却让他不得不一次一次将韩府的情报送出。
“我没杀过人!可能,可能会有点疼!”韩清瑶的声音突然有点抖,手也不自知的抖了起来。
男人依旧是爽朗的笑着,对着少女说道:“北疆的男儿不怕疼!”
如今他已经暴露,已经算是为国家和家人做到了最后,现在他唯一能做,也唯一想做的就只是用自己这条命报答韩家人对自己这八年来的厚待。
匕首刺入胸口,鲜红的血液骤然涌出,韩清瑶几乎能听到它一点一点划过皮肤的声音,手上的力道也顿了一下。
男人的脸开始泛白,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渗出汗水,可他依旧在笑着,甚至开始哼起一首熟悉的曲调。
他知道,人只会记得自己亲手杀的第一人,哪怕是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他依然会在午夜梦回时被自己杀过的第一人那恐怖的面容惊醒。所以他希望能成为少女所杀的第一人,这样她就不会梦到一张狰狞的脸。
无边的黑暗与寒冷终于袭来,男人依旧保持着那个笑容,缓缓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