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古老的城墙上站着一位模样狼狈的红衣女子,姿容绝美,一双秋水明眸仿佛摄人心魄。但此时女子却脸上布满了绝望的神色。
身后的士兵们持戟而立,步步紧逼,一位将领厉声喝道:“妖女,你毒害城主,现已事迹败露,还不束手就擒?”
红衣女子凝视着西南方,似乎在等着一个人的出现。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给远处的树木镀上了一层悲壮的淡红色。天空中,几只离群的孤雁飞过,女子望着孤雁,满脸泪痕,低头喃喃自语,声音极小,周围无一人听清楚话中的内容。
就在一个士兵快要抓住红衣女子的时,她向前纵身一跃,像一只断翅的蝴蝶,凄美地掉落城墙下。满是尘土的地面,扬起飞尘无数。红衣女子瘫软地卧在那里,从脑颅后流出的血在这一片土地上疯狂的蔓延。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血红的世界,刺目的红色在这个古老的城墙下燃烧,仿佛永不停歇。
“不要,不要,不要跳下去。”孟拂晓推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手臂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不断在床上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是被梦中惨烈的景象给吓住了,醒来后依旧还是惊魂未定。
孟拂晓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袜履,径直来到桌前,倒了一杯冷茶来喝。她手抚着胸膛,想要忘记了那一直以来纠缠她许久的梦魇。然而这个方法并不奏效。
闭上眼睛,梦中的景象如何都挥之不去,历历在目,十分清晰,像是烙刻在她的脑海深处一般。孟拂晓记得梦中那位红衣女子的面容,与她的轮廓极其相似,不同的是红衣女子的容貌倾国倾城,一颦一笑之间,令人色授魂与,神魂颠倒。但她因为从小就带着的胎毒,左边大半脸被形状可怖的毒斑覆盖,面容丑陋。因此她平时都是带着一张面纱,不肯以真面容示人。
孟拂晓一边喝着手中的冷茶,一边思索着这个荒诞不经的梦。她自小在澧城长大,是城主府中一位小小的医女。打她记事起,便不知道生父是谁,母亲在她六岁时便撒手人寰,她和妹妹自幼相互扶持着,后来她们被城主府中的一位关外来的大夫带在身边打打下手,做一些医女做的活儿。
窗外,天已破晓。孟拂晓坐在桌边,想了许久,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梦中红衣女子究竟和她有什么关联?为什么这段时间她会经常梦到呢?这个梦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她满腹疑问,却始终不得其解。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阵鸡鸣声,把孟拂晓从沉思的状态中唤醒。她突然想起了,这个时候她应该要去给二公子煎药,这个事情是耽误不得的,没有这药的话,二公子的病怕是会抑制不住的。
她穿好衣服后,戴好面纱后,匆忙地赶去小厨房,看了一下昨天已经放在炉子上的药,受昨晚噩梦的影响,她心绪杂乱,但还是极其细心的察看了药罐里的药,细细地查看那些草药后,她往火炉放了几块柴火,一边拿着蒲扇扇着炉火,一边想着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
这时,一个身着红色掐丝短袄的大丫鬟,掀开门外的帘子,走了进来。孟拂晓循着声音望了过去,见到红棠后,暗自思忖:“这次是怎么了啊?城主身边的贴身丫鬟居然会亲自来厨房?是有什么事情吗?”
红棠是澧城城主顾琏的得力的丫鬟,在全府上下都是颇有些脸面的。她平时都是在城主书房中伺候的,不会过问这些闲杂事务的。为何这次纡尊降贵地来到厨房呢?
红棠看了一下坐在火炉旁的女子,神色淡漠道:“孟拂晓,你随我去个地方,有事情要你办。”
孟拂晓听完后内心有着诸多不解,最近的事情越来越来让人捉不住头脑了,种种扑朔迷离的事情纷纷而至,令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虽然内心满是忐忑,孟拂晓脸上却不露分毫。罢了!管它前方是福是祸,该来的躲不过,还不如坦然面对。
红棠对她挑了挑眉,“先把你手上的活计放一放,随我走一趟。”
孟拂晓看了看炉上的那罐药,随后对一个在小厨房打下手的小丫鬟,说道:“麻烦妹妹了!到时候请帮我把这碗药送到二公子的院里。”她稍微收拾一下自己,紧跟在红棠身后,两人出了厨房,沿着抄手游廊,过了垂花门,曲折地向前方走去。孟拂晓低着头紧紧地跟在红棠身后。前方一条鹅卵石路七转八弯,附近的景致也越来越陌生了。
孟拂晓用余光瞄了下这周围,确定的是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城主府原就占地极广,再加几代城主的扩建后,各处的假山喷泉、亭台楼阁、轩榭石林、更是数不胜数。那怕她在城主府待了这么年,也有许多的地方不曾去过。只是现下有点好奇的是红棠究竟要带她去哪?去干些什么?
两人沉默地在路上走着,大概又过半响功夫,看到前方的一处小阁楼,红棠突然停了下来。她回头望着孟拂晓,眼中似有悲悯,“到了,你进去吧!你要记住你的命是城主府的,这么些年都是城主府在养着你们姐妹两。城主府对你们有大恩大德。能为城主府分忧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红棠对孟拂晓说完这些话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听到这些话,孟拂晓在心中暗暗吐槽,说的那么好听,你怎么不进去啊?合该着为主效忠尽是她们这些无名小卒上啊!越想心中越是郁卒。
她慢慢地推开了门,房间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低着腰,缓缓地踱着小猫步,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周围的环境,生怕被什么东西绊倒。
突然,从最里头传出一阵脚步声,步子不紧不慢,极其沉稳。孟拂晓听到这阵声音,不禁地有点害怕。这时,黑暗的房间被一盏铜灯照亮,青灯如豆,细微的烛火因门外吹进的大风,摇曳不定,仿佛时刻都会熄灭一般。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孟拂晓手心上开始冒着冷汗,想要夺门而出,脚却像冻僵了一样不知使唤,根本无法挪动。
她紧紧抓住旁边的雕刻着细密花纹的门框,因为太过用力,手上已布满了形状莫名的红色印子。直觉告诉她,前方一定有什么恐惧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正在她飞快地思索对策的时候,一张苍白瘦小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一下子放大在她眼前。前面的那张脸上,细小的血管清晰透明,就像一个久病在床的患者。刚看到这张脸,孟拂晓就被吓的不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令她惊恐万分。那个长相极其怪异的男人,拿出了一颗药丸,直接掐住她的下巴,逼她把药丸吞下。
那两根掐住她下巴的手指,开始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像是一条毒蛇爬在脸上一般,黏湿滑腻的触感,令人头皮发麻。
手执烛火的男子桀桀地怪笑道,“自幼就身中火毒,居然还能活这么久,看样子整个城主府也就只有的你适合做我的药人,可以帮我试药了。”
在黑暗中不断挣扎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对,她身上的毒为什么会是火毒呢?这和师父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刚才吞下去的药丸又到底是什么呢?做这个死变态的药人,帮他试药。她会不会死在这啊?
孟拂晓在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佯装镇定自若地说道:“你私自拿城主府中丫鬟的性命,来替你试药,不怕事迹败露后,城主追问于你吗?”
那个男子闻言大笑,“小丫头片子,你以为为什么红棠会亲自带你来这,当然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城主默许的。”
果然如此,这么说来就是因为她的体质异于常人,所以才会被这个死变态盯上,被逼着吃了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药丸。
孟拂晓眼神一转,嘴唇翕张,想要再问一些更重要的消息。想要问清楚这个药丸的来历和功效。
男子仿佛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试药而已,只是借你的血一用。我是不会要了你的小命的。”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余一束微弱的火焰在黑夜中跳动。在橘黄色的灯火映照下,那修长的黑影更显得神秘。
孟拂晓想了想,回头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走了吗?”她一边走出房间,一边说道:“你取血的时候,记得轻的,我很怕庝的!”
风声将女子接下来的话送至耳边,男子似笑非笑,看着手中的铜灯神色不明。
月上中天,整个城主府都入睡了,路上一片寂静。孟拂晓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历经曲折,终于十分困难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躺在熟悉的床上,孟拂晓露出劫后余生一般的笑容。幸好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