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下午两点。
于肆在候车大厅,他肩上挂着一个包,嘴里叼了一根烟,却没点。
他很格格不入。
一件短皮衣,一件卫衣,一件牛仔裤,一双马丁靴,一头银灰短发,剑眉星目,五官立体,极富侵略性的美感,没有行李,两手插兜,漫不经心的在等着什么,区别于那些大包小包急于回家的旅客。
他看着他们,心生落寞。
应该能赶上和她一起吃年夜饭。
他好想见到她。
过年前,她什么都不说,机票买不到了,最后好不容易买到了一张高铁票。
空气混浊,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气味,于肆把这些气味统称为“人的味道”。
来往旅人如织,他们从此地出发,奔向团圆。身上带着旅途劳累的汗味,还有泥土与尘埃的气味。
手机震动,他掏出手机。
是她打来的。
电话接通,是个甜蜜的女声。
那头的她说:“我回来了。你在哪?”
“在买菜,快回去了。”
“噢,挂了。”
电话突然被掐断。
于肆那句“等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被噎了回去。
她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忽冷忽热。
火车站里,机械的广播女声,提醒着旅客及时检票上车。
“xxxx次列车......”
那列车是他将要搭乘的车。
他把烟扔进垃圾桶,穿过人群,离开候车室。
候车厅外。
大风呼啸而过,刮得他脸疼,鼻腔寒意如刺,扎得他难受。
他烦躁的挠挠头发,快步往停车场走。
明天就是除夕了啊。
她忽冷忽热,甜起来恨不得天天揉在怀里宠,冷漠的时候还以为这家伙来讨他的债。
要怎么教自己的女朋友对自己好一点呢?
他苦笑,谁让他爱的偏偏是她?
而且,是想给她一生承诺的那种爱。
不然谁赶着倒贴上去哄这个祖宗啊?除了老子这个有钱帅比也没别人了吧?
于肆把包甩到副驾上,一脚油门,往家里赶。
路上不堵,他绕道去买了些她爱吃的东西,再买了点菜。
容麓肝完报告,还有无穷无尽的试验等着她,本来打算和实验室同生死共存亡了,可那魔鬼导师竟然脑子搭错线,答应给他们放一个星期的假。虽然带了很多任务回来,但好歹也算是有了假期。
急匆匆的买了机票,也没告诉于肆。
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告诉他。
她趴在沙发上,给他打完电话,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浴室里走,胡乱把自己扒干净,散下头发,打开花洒,让热水从头上淋下。
他应该回来了吧?刚刚说话说得太酸了,下次改进。
思绪又飘到实验室,在想工作的时间安排。
热水软化了周身疲意,容麓细细清洗自己,这段时间懒得抹身体乳,皮肤有点干燥。
把头发吹干,她拿大浴巾掩着身子,钻进房间找衣服。
换好内衣,穿上毛茸茸的过膝袜、毛茸茸的护腹裤、毛茸茸的睡裙,开着暖气,窝在客厅沙发一角,抱着电脑埋头苦干。
一团白色绒球埋在沙发那儿,像个小动物。
大门打开,行李还放在玄关处。
“我回来了。”
他把买回的东西放进冰箱,洗手,擦干。
看到客厅沙发那团白色绒球,于肆的心又软了。
小屁孩。
睡着了?舍不得叫她起来。
没想到,那团白色绒球说了句话:“臭傻逼,我饿了。”
于肆听见了,把皮衣脱下来放好,半蹲在绒球前。一张小脸埋在白色兔子帽子里,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眼下乌青,两颊泛着淡淡的粉红,皮肤还是一样细腻柔滑。
“饿了。”容麓又喃了一句,一副委屈的模样。
于肆想起来她刚刚电话里那讨人厌的语气,一定要再次强调不能说这个话:“容麓,我说过多少次,你不能这样凶我。这次你看着办,想想怎么给我谢罪。”
她盯着他,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小嘴一撇,一句话不说。
又来了。
“容麓,好好想想。”
“我给你做饭?”容麓一脸无辜。
她撒娇要是放到两人刚确定关系那会,他的心全化了,恨不得连心都掏出来哄她。
于肆看着她这人畜无害的表情就来气。
做饭?做了多少回饭了,有哪顿不是装疯卖傻混过去的?刚开始以为是不会做,有一回他出差提前回来,一开门满屋子飘香,她围着他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活,锅里炸着天妇罗,烤箱里烤着排骨,她手上忙着擦萝卜泥。
她看见他回来,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又压下去,淡淡的说:“回来了啊。”
“嗯。”他半倚在料理台边,问:“你不会做饭?”
“是不会啊。”她面不改色,熟练的刮下萝卜泥,放到小味碟里,堆成一个小堆。
他看着这些菜,饭量远超她自己的。
“请姐妹吃饭吗?”
“嗯。”
“容麓,你个小骗子有没有心啊?”
“没有。”她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连眼神都不屑给他一个。“别叫我小骗子,我是老奸巨猾。”
后来那晚他就和她的几个小姐妹一起吃饭,聊了聊才知道,这家伙手艺巨好。
还挺贤惠啊这小屁孩。
但就是骗人成性。合着就是骗我于肆来的。
可他甘之如饴啊。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但于肆今天觉得,必须得把这小傻逼收得服服帖帖的。
“不行,糊弄我啊?”
容麓看了看他,从兜里伸出两只爪子,疯狂薅他脑袋。
“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容麓恨恨的看他,满眼都是怨念。
她连今早的早饭都没好好吃,胡乱塞了半个面包就跑到机场赶飞机了。
“我早饭都没吃午饭也没吃熬了几个星期实验室你回来还跟我算账......”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真的难过了。
躲过一招还有一招,再不行她就伤害自己让你心疼她。
恃宠而骄典型。
于肆急了,回头拿餐纸,轻轻吸掉眼泪,怕把眼睛揉红了,肿成桃子可不好。
他忙跑去拿刚买的水果,洗干净了端过来。
安抚好了,于肆卷好袖子,忙给她做饭。
吃完饭,她站在电视前,看了会新闻,主持人在播报春运的各种新闻。
于肆刚洗完碗,走到客厅来。她转头对他说:“于肆,过年了啊。”
“嗯,过年了。”
于肆随口应了一句,看她呆呆的看电视,忽地想起什么,从她背后抱住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什么时候能跟你回家见见叔叔阿姨啊?”
“见过就行了,没必要回家见。”
“那不一样,”于肆神色温柔,揉揉她的脑袋,“回家前叫阿姨,回家后叫丈母娘。”
“......”容麓沉默许久。
“好啦不逗你了。明晚想吃什么?”
“明晚我做饭吧。”容麓答道。
“行啊,麓麓真乖。”于肆把头埋进她的后颈,鼻息间都是美少女的淡淡香气。
“恶心,头拿开。”容麓扒开他的手,又窝进沙发角落,抱起电脑忙活。
忙到入夜,容麓刚忙完,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刚刚于肆出门了,说是给她囤粮。
她穿好大衣,到阳台上给妈妈打电话。
“喂,妈。”
“麓麓呀,今年在学校那边过吗?”
容母难得接到一个女儿的电话,开心得很。容麓的父母今年到加拿大和容麓的大伯一家过年,本来以为容麓今年会呆在学校那边不回来,老两口早早就飞到大洋这头,舒舒坦坦过一个年。
“回市里了,在于肆家。”
“噢......”容母意味深长的笑笑,“年夜饭呢,出去吃?”
“我打算自己做一桌。”
容母有了容麓之后,早早退居事业二线,跑去上国际知名的烹饪学校,又特地和国内知名大厨学习,她原本手艺不错,在苦练之下日益精湛。容麓一手好厨艺就是在母亲熏陶之下练就的。
“那挺好的啊,小于厨艺怎么样?”
“就那样。年夜饭有什么讲究吗?”
“有。还挺多的,你拿本子记一记。”
“没事,我录个音就好。你说。”
“听好了啊,”容母严肃道,“一是这桌菜要用心做,二是要和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一起吃。”
容麓听着对方说完这两点,以为后面会有什么长篇大论,便乖乖候着。
“嗯,没了。好好和小于过年啊。”
说完容母就把电话挂了。
?
生气。
算了,自己打点吧。
容麓无奈,打开冰箱,空空荡荡。
唉,打电话问问于肆都买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