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书在楼上收拾行李,回去两天,简单带一点东西就行。
深咖色的衣柜,整整摆满了一个墙面,他随意拿出其中几件经常穿的。一一叠好后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包里除却几本书外还剩下很大的位置,塞几件衣服绰绰有余。
塞好衣服后,黑色的背包就被他扔在了一旁。额头上的黑发乖顺的覆着,一双眼睛略微无神。他坐在地板上,双手托腮,像个无助的孩子。木头沁凉的蕴进肌肤,浇凉了本就空荡荡的心里。
有女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这才想起,房门刚才忘了关。
“朝朝,收好了没?快下来,今天晚上必须赶回去,作业带上,其他的我们到了那边再买。”
“嗯。”他闷闷嗯了一声,然后才意识到他这样一声嗯,楼下人是听不到的。
只好起身,拿起背包,光着脚提提踏踏的走到门边。将要出门,一低头,鞋子没穿,袜子也没穿。
施丽走过旋梯,就看到儿子站在门口呆呆的模样,一眼就看到他光着两只脚,连袜子也没穿。
“朝朝,你怎么又不穿袜子。夏天容易着凉,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要不要妈妈帮忙?”
宋朝书摇了摇头,他转身回屋,手一带,门发出轻声一响卡进了锁槽里。
……
滨市。
太阳很烈,已经将近六点了,可是它还没一点下山的意思。
施丽拖着行李,刚出机场就看到这样光芒万丈的景象,墨镜带着都有点受不住了。
她习惯的举起手遮太阳:“怎么这么亮,早知道带把伞了。”
宋朝书跟在她旁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蓝白相间的褂子,下面是一条同款的休闲裤。除开他闷闷的神情,呆板的黑色书包,明明应该是一个阳光的少年,可他却沉闷的过了头。
他长得很好看,头微微低着,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可尽管是这样,也抵挡不住机场一些小姑娘的偷看。她们偷偷的讨论,忍住拿手机拍照的冲动。宋朝书默默路过,不期然听了一句,她们说:“这是一个酷酷的男孩。”
酷酷。宋朝书双手插在口袋,不以为意。
施丽打了电话,司机很快确认位置过来接人。
她转身拉儿子,结果看到儿子手里拿着一个大白兔奶糖。他两只手拿着,一搓一下,然后放到嘴边咬了糖纸中间的奶糖。
她挑了挑眉:“好吃吗,也不知道给妈妈吃一个。”
宋朝书果然抬头,木木的看了她一会儿,手在口袋里紧紧抓着剩下的奶糖。似是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拿了一个糖出来。
施丽接过,又塞回他的口袋里,摸了摸他的头似乎想说什么,接着又叹了口气,神色无奈:“朝朝啊,妈妈不要求你做什么,到你奶奶家记得跟奶奶多说几句话。诶,她还是想你的。”
宋父在国外还没赶回来,宋家奶奶昨晚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知书,现在撑着一口气就等着宋朝书回家再看一眼了。
“嗯。”宋朝书点了点头,嘴里的奶糖被他咬了一咬。
滨市这几年变化不大,处处都是从前的影子,施丽看着很是感慨,和司机聊了一路。
宋朝书认真的隔着车窗看着外面,施丽说到他,他就嗯几声或者点点头。
出了西站,外面的商场,小区,甚至站台,他都一一过目。
奶糖的味道在嘴里浓郁的散开,他想,果然没有什么改变。
宋朝书奶奶家在市中心往北去一点点,位置倒是不错,就是房子老了,当初建的时候起的是闹中取静之意。这次回来施丽打算事情结束后就把这房子卖了。
路上经过甘霖街,甘霖是滨市着名的古玩街,里面的建筑全是以前保留下来的,古色古香,进了里面就好像到了古代一样,深宅大院比比皆是。
平时人就很多,车子到了这里自然就堵。
宋朝书许久没见过这里了,他一双眼微微凝着,固执的将路边的摊子和店铺一一看着,好像能找出点什么似的。
隔着车窗,外面人的叫卖声忽隐忽现的传入耳里。边上还有挑着糖葫芦卖的,也有做糖人的老师傅,一簇簇雪白膨胀的棉花糖在老人手里一点点成型。
宋朝书手在口袋里抠了抠奶糖,好甜,好想吃。
他盯着卖糖人的摊子足足有一刻钟,车子也缓慢前行到他再看不见的距离,他才收回视线。
这条路周边种满了枫树,俱都是老枫,长了好些年的。盛夏的它们展着清脆绿叶,诉说着青春年少的恣意。宋朝书却知道,当余晖落下,秋季缓缓来时,它们又有多美妙。
再过一个路口,他默念着。心潮澎湃,不可否认,他激动着,紧张更甚。嘴角紧紧珉着,生怕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甘霖街说是一条街,其实颇长,四通八达,从空中俯瞰下来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宝盒子。
街边的手艺人很多,编织的,挑花的,做灯笼的络绎不绝。
宋朝书找的,是一个做木艺的摊子。
七年前就摆在这个街角的摊子。
忽有风起,吹起一小片嫩绿的枫叶,阳光透过叶子洒下无数光点,照得他眼角微微眯起,车窗外的世界,一如往年。
七年前就摆的摊子,七年后依旧在那。
街角那处摆着的木艺摊子上,除却实用的家具板凳外海有很多小巧玲珑的小装饰品,俱是用刀一刀一刀刻的,让人一眼望去就心生喜爱。
摊子主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满头风霜,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他戴着眼镜正拿着刀柄一点点的修剪手里将成型的小木鸟。他旁边蹲着一个姑娘,齐耳的短发,弯弯俏俏的挂在耳旁。她手里拿着两个小木剑,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摊主人和她一块哈哈大笑起来。
宋朝书使劲看着,几乎扒在了车窗上。司机偏头看到,一拍脑袋:“小少爷也不跟我说一下,窗子都被锁了,你等着,我现在就把窗子开下来。”
按钮一动,车窗终于降了下来,迎面扑来的热浪,让人感叹这真不愧为热夏。
摊子旁的姑娘似乎也热了,墙角的阴影也没多大用,她拿起手边的蒲扇开始给自己和中年人扇风。
言笑晏晏,她弯着的眉眼真就像二月的春风落过柳絮的枝丫,让人格外心颤,格外喜欢。
似乎感觉到有视线聚焦着自己,她抬头看了一眼,只是随意一望,掠过很多东西,很快又低下头来。
车子又堵了,宋朝书心却怦怦怦跳了起来。
她掠过的那一眼里,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