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周家老爷子庆生的事情提上日程,周承焕显得很重视。
跟对于盛大的筵席或者晚会的重视不同,周承焕并没有请设计师来为白秋丽量晚礼服的尺寸,也没有一个电话送来一车皮的画册提供挑选。他陪着白秋丽连续逛了两晚上的街,选择的均是低调内敛到有点保守的牌子,精致都体现在细节处,整体透着婉约大气。
奢侈品店里,本来礼貌微笑的女售货员,换成了笑容从容的店经理。奢侈品的品味,全部体现在高档的装潢,严密的安保措施和价签后面晃花眼睛的零。
“这款腕表设计稳重低调,无论是商务还是日常佩戴,外形较百搭……保证走针的精确度,最重要,难得的情侣款,非常适合先生和太太。”
“我们不是……”先生和太太。
“感觉怎么样?”周承焕截断了白秋丽的反驳,他取过女式腕表,在明亮的射灯光线下欣赏表面镶钻的切割工艺,银白色的合金表带,线条很流畅。他执起白秋丽的手,然后把手表扣了进去。
“太……”贵了。
“那就要这款,”周承焕掏出信用卡,“男式的麻烦打包,女式的我们戴着走。”
店经理微笑着接过了卡片:“谢谢。”
白秋丽从头到脚都换了新的,甚至连头发都被强硬的要求做了简单的处理。
信用卡刷出去的额度,或许当白秋丽还是汪太太的时候能够不眨眼睛,但是当白秋丽只是白秋丽的时候,她就有点忐忑了。
白秋丽不是没享过福的人,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没挤上去的汪家长媳的宝座,她预备着坐了七年,然后稳稳坐了三年。吃穿用度,连带着老太太吃的穿的用的,汪海没吝啬过一分钱。汪家家大业大,却也没有像周承焕这样花钱如流水的做法。
老汪家传统,养出汪海这么个规矩的中国男人,养着白秋丽做了个规矩的中国女人。
老汪家作为典型的留学归来更爱故土,习性风俗都有点一板一眼的意思。清明必须扫墓,中秋必须团圆,过年的饺子必须是家里的女人和面擀皮炒馅包好大锅里煮出来。日常用度尊崇孔夫子说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什么都是挑好的用,却并不追逐品牌。
到近些年,年轻一辈的才开始在外面买衣服,也订购海外的牌子,汪老爷子还一直保持着在上海的一家老字号的裁缝店定制成衣的习惯。
然而,就是这么传统的汪家,出来的这么传统的汪海,跟白秋丽离婚,然后跟凌军站在了一起。
白秋丽跟汪海婚姻存续期间,钱都没有用得这么没概念的时候,何况,她跟周承焕还什么都不是。
交往的事,周承焕提过一次,白秋丽拒绝了,他也就不提了。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又好像把交往的事坐实了。白秋丽不擅长拒绝,周承焕没把话说透,白秋丽就更无从拒绝。
事情七歪八拐的,就复杂了。
约好出行的日子,目的地在另外一座城市,出行的机票,周承焕已经订好了。一大早到白秋丽楼下接她,车是司机开的。来回时间得耗费两天,白秋丽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司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的时候,周承焕帮白秋丽拉开了车门,单手扶着车框免得碰头:“新买的表,怎么没戴?”
“太贵重了,我放在包里。”
“表就是拿来戴的。”
白秋丽看了一眼周承焕扣在腕间的同款手表,呐呐的:“到了地方再拿出来戴。”
周承焕拎过白秋丽手中的提包,找到安稳装在礼盒里的手表,拉过白秋丽的手就套了上去。
白秋丽微微一挣,被强硬握紧后就任腕表扣上手臂。
周承焕带着薄茧的温热指肚,触碰着白秋丽纤细的手指。无名指上残留着,戴了三年的戒指取下后还来不及恢复肤色的浅白印子。周承焕轻轻地搓揉,指肚摩擦着指背,渐渐用力,到皮肤泛出粉红。
白秋丽有些吃痛,就往回抽手。
周承焕一顿,抬眼脸上就漾满了笑容:“给你买枚戒指吧?”
“不,不用了。”
“感觉戴上戒指,才算给套牢了。”
白秋丽不敢接话,她心突突地乱跳。她跟周承焕挤在后座里,高档车厢其实很宽敞,但是周承焕跟她并排坐着,就让她有种挤在一起的感觉。说不上为什么,跟老鼠被迫在猫屋子里安家,羊得跟灰狼关一个笼子的感觉差不多。
铁鸟在天上飞行了四个小时,在喝了一小杯白葡萄酒之后,白秋丽半躺着睡了一觉。她醒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周承焕肩上,靠得很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周承焕刮得很干净的下颌。
周承焕正翻彩页的杂志,感觉白秋丽动了就侧头低下目光,嘴边上带笑:“醒了?”
白秋丽慌慌张张地坐起来,同时搭着两个人的薄毯滑堆在座椅上:“醒,醒了。”
周承焕活动了一下被久压而僵硬的肩膀,肩胛运动的骨响,让白秋丽涨红了脸。常笑的男人贴着白秋丽的额头印下一吻,握着白秋丽的后脑勺压回椅背:“再躺一会儿,很快到了。”
白秋丽脸色还是红的,她摸了摸自己被亲吻的额头:“好。”
机场外,等候已久的司机接过周承焕推着的行李,手脚轻省地放进了后备箱。大热天,司机也穿着两件的黑色制式西装,黑皮鞋,还戴了白手套。司机的站姿很标准,不是用安保人员的站姿来衡量的标准,脚跟并拢,自然垂臂,浑身绷紧,是用军人站姿衡量的标准。
周承焕帮白秋丽拉开了车门:“跟着老爷子年青时候的习惯。”
白秋丽跟周承焕在后座里坐定,司机就开了车。
白秋丽坐周承焕的车的时候,觉得周承焕的车技已经算好的,平稳,匀速,不急不缓,不骤加速也不急刹车,如果从开车的习性来看人的脾性,周承焕是算稳重的。
但是眼前坐在驾驶座里目不斜视的司机,车技显然要更上一筹。
现代汽车制造业,花了很多精力去解决汽车的静音和减震,除了从根本上减小发动机噪音,调整轴承设计适应路面颠簸状况,同时也增强车厢对于音量和震动的隔绝功能。这样的设计,常常让车厢里这个狭小的空间气流封闭,外界的声响钝化之后沉闷地敲击耳膜。
现在白秋丽坐在车里,路旁景物飞掠,却平坦的没有丝毫不适,车厢里安静,也能感觉到如同敞空的气流。连白秋丽这样的外行人也能感觉到司机车技的不一般,不觉就将目光落在司机身上,多看了两眼。
“伍叔的技术好,可不止开车,以后你就知道了。”
周承焕带着腕表的手,握住了白秋丽同样戴着腕表的手指,十指交叉,掌心相扣。
车子稳稳地在一栋四合院前的空地里停下,原石的台阶上,有古香古色的高门槛。在市里面能有这么一个住处,已经远远不是有没有钱有多少钱的问题了。
周承焕跟白秋丽刚下车,周承焕的电话就响了。被称作伍叔的司机闷不作声地把行李提出来放下,就开车拐去车库了。周承焕扶着行李接通了电话:“我到了,在门口。”
“哒哒哒”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影飞奔出来,直接从台阶上飞奔入周承焕的怀里。容貌靓丽的女孩子挂在周承焕脖子上不肯下来:“想死我了,你想我没,想了吗想了吗?”
冷不防给忽然出现的女孩子扑入怀中,周承焕退后几步才站稳身形。搂着腻在身上不肯下来的女孩,常笑的面孔也变成了宠溺的无可奈何:“想了。”
“嘴上说想了管什么用,不拿礼物出来,谁知道你真想假想啊?”女孩子笑眯眯地冲周承焕摊开掌心。
周承焕像是料到进门必经此劫,从裤兜里掏出个绒面盒子,轻巧地压放在女孩掌心里。
女孩打开绒面盒子,猩红色的绒面,里面是黑色的天鹅绒,躺着一把精致的钥匙。女孩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抱着周承焕就是一顿猛亲:“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白秋丽在旁边站着,插不上话,就显得地地道道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