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很久以前林雀就已经深刻了解了周长森是一个狗比这件事。
但林雀确实没想到他能一再改变狗比这个词在词典里的定义。
她原本以为说亲就亲已经是狗比的极限了,没想到他能亲完转头跟别人在一起了。
后来她以为说亲就亲然后转头跟别人在一起了是狗比的极限了。
没想到他能在接下来五天,都没有来找林雀给她一个解释。
后来她以为说亲就亲然后转头跟别人在一起了之后,五天没有来找她给她一个解释,已经是狗比的极限了。
没想到他能在五天之后若无其事打电话给她,邀请她去给他的新纪录片当摄像。
林雀这五天用尽全力勒令自己维持姿态,不要为一个吻和狗比当街撕咬成一团。就算是电话里也不行。
为爱变狗,太丑太丑。
在周长森的精神折磨之下,林雀自认已经得道升仙。她捏紧电话,微笑叉腰,也若无其事回他:
“滚。”
周长森还敢一副无辜和莫名其妙的语气问她。
“什么题你都不问吗?这个题很有意思,一个女孩子用过一个品牌的卫生棉条之后,要起诉生产这个卫生棉条的公司,说棉条破坏了她的处女膜。”
“……”
妈的。
林雀踢了一脚床架子,床架子支——地尖叫一下。
还真他妈有意思。
但多有意思的题也不能让她忍受和周长森呆在一起。她没有办法在经历这些狗屎之后,和周长森见面工作,还保证双方安全。
“老子不拍。”
“为什么?”周长森这次真的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语气,像是他对她的选择非常震惊,对她的人也像是完全不认识了,马上就要对她失望透顶的样子。
林雀痛恨自己完全忍不住要解释一句,着急挽回自己在他心里形象的样子:“老子不想跟你一起干活。不,应该说老子连看也不想看见你。”
“哦这个好说,”周长森轻松道:“一千一天。”
妈的。
林雀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椅子,金属的椅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噼噼破破震天响。
两个小时之后,林雀拉着行李箱,背着相机包扛着三脚架站在校门口。
周长森背个破布包走过来,一把捞起她的脚架,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帮她打开后座车门。
“走吧。”
林雀绕开他径自坐到了前座。
后座周长森端着脚架乒乒乓乓挤进后座。林雀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周长森交代师傅去机场,然后伸手拍了拍林雀的椅背:“你干嘛坐前面。”
林雀翻个白眼。
“这我跟你聊题都不方便说话了。”
林雀又翻个白眼:“之后说,我现在要睡觉。”
“你……”
林雀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和周长森在后视镜里对上视线。周长森虽然是个狗比,但也不是个蠢货,林雀知道他也稍微感觉得到自己的情绪究竟因为什么。
林雀用眼神示意他:“是,就他妈是因为那个破吻。”
周长森皱眉毛歪了歪脑袋,一头卷毛跟着弹了弹,“你——”
这个狗比终于要跟她掰扯掰扯这件事了吗?林雀心里有点忐忑又有点激动。
结果这时候电话铃响了,她差点没忍住要把自己手机砸到车窗外面。
当着周长森的面她不能直接挂掉,露出心急的样子。男男女女间的过招,永远是谁着急谁买单。林雀老早决定要咬紧牙端到最后一刻。
“喂,是的,我出门拍摄了,过几天回去。嗯好,拜拜。”
林雀迅速挂掉电话,从后视镜看周长森,希望他接着把“你”往后的说完。结果他已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低头认真玩起了手机。
林雀忍了一下两下三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妈的。”
周长森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林雀从后视镜里温柔贤淑地朝他笑:“妈的。”
到了深圳天已经黑了好久了。一路上林雀都不想跟周长森说话,他一旦要提起话头,她就假装接电话和睡觉。周长森后来看她一直这样也没有再勉强。
到宾馆放下东西,周长森来敲她的门,叫她出门吃东西。
深圳刚下过雨,空气里是草根混合泥土的味道。地上还是湿湿滑滑的,他们遇到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蜗牛正在慢吞吞过马路。蜗牛被路过的林雀他们吓到,就在马路中央缩进了壳里。
周长森怕它被过路的车碾碎,把它挪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林雀不屑:“它万一要是从这边的马路,要过去那边呢?它不知道花了多久挪了小半路程,你这一下就让它前功尽弃了。”
周长森拍拍手,“人生嘛,总是不太如意的。”
他们在路上吃了点肠粉,周长森提议找个酒吧聊聊明天要去拍的片子。林雀虽然实在不想和他聊什么,但她也明白,她不能也不会让自己在工作面前摆这种谱丢这种人。
“你觉得这个事情最有意思的地方在哪里?”林雀点了一杯马提尼,坐在吧台高脚椅上看调酒师加橄榄。
“她为什么为了处女膜撒这么一个大谎。”周长森喝一杯一点也不可爱的古典威士忌。
林雀惊讶:“她在撒谎?”
“我猜的。否则没必要闹上法庭。我跟她聊过,感觉她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现在她要让那么多人知道她的私事,让那么多人讨论她处女膜这件事。第一种可能是她被说了什么风言风语,发生了性关系失去了处女膜什么的。现在搞这么大是为了向大家说明,她并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失去处女膜只是因为卫生棉条。第二种可能就是她交了一位男友,并且和男友发生了一次性关系,但那位男友质疑她没有流血,并不是第一次。”
周长森把脑袋凑近桌子舔了一口杯子里圆圆的冰块。
“也许她之前发生过性关系,也许这次是她的第一次。这个我不知道也不重要,但是她想要借这件事,告诉别人或她男友,她是一个宝贵的处女身,只是因为用过卫生棉条发生了意外。”
林雀喝酒都是大口咕噜,几下杯子就要见底,她再点了一杯长岛冰茶:“但真正会去用卫生棉条的女生,不会不知道处女膜只是一个可能根本没长出来的破阴道薄膜而已。”
林雀没有别的意思,破就是字面的破,阴道薄膜顾名思义就是阴道里头一点小膜,拥有阴道薄膜的每个人都破了个洞,否则月经和其他阴道排泄物就要被堵死流不出去,子宫可能会被憋爆炸。这个膜的小破口在每个人那里都不一样,形状各异。有的人出生的时候就干脆一破到底,长都不长这废物膜。即使长了,极大可能也在从小到大各种生命生活必要运动中就给小破膜扯坏了。
21世纪还坚信每个女孩都是天使,拥有她们纯洁的处女膜小翅膀,初夜会流出红色爱的液体的年轻人,要么是读玛丽苏长大的,要么是读玛利亚长大的,要么是什么都没读就长大的。
“所以她可能根本不知道。”
“什么意思?”
“她可能根本不知道也没试过卫生棉条是什么。只是在遇到男友质疑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个解决办法。出门买了一盒卫生棉条试用,然后对男友解释她是因为用过卫生棉条才没有在那个晚上流血。哦也有可能是她男友逼她告卫生棉条公司的,她只是骑虎难下。”
林雀端着半杯长岛冰茶,撑脑袋认真地盯着周长森。
周长森看着她笑:“你干嘛?”
“我喝多了,觉得你有点聪明。”
“多谢你。”周长森一口气喝完那杯古典,“我们回去吧。”
林雀学他一口气喝下剩下的半杯长岛冰茶。
回去的路上,林雀非要去找那只蜗牛究竟在马路的哪一边。周长森拉不住她,只好陪她一起蹲在灌木丛边上看。
林雀一蹲就是十好几分钟,多少只蚊子都赶不走她,一副不找着那只蜗牛终不还的气势。
周长森终于受不了了,只好顺着她问:“林雀你怎么了。”
林雀听到这句话猛一转头看他,“你肯问了?”
周长森也转过头看着她:“是不是前几天——”
林雀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周长森你这个狗比。”
周长森捂着后脑勺嘶了一声:“林雀你——”
结果看到林雀蹲在那里瞪大眼睛一副要哭的样子。周长森吓了一跳,“不至于吧,就是一个吻——”
林雀刷一下又朝他后脑勺伸出手,周长森往旁边一偏但没能躲开,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但却没有挨上巴掌。
林雀摁着他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往上一凑咬住他嘴唇。周长森愣住,任由林雀把舌头伸进来在他嘴里搅了一圈。又绕着他的舌头转圈,侧着脑袋张嘴想把他的舌头吸到她嘴巴里面去。她动作太猛,中间有一下没蹲稳晃了一下,周长森下意识伸手扶了扶她肩膀。
林雀被这么一扶更加肆无忌惮,吻出色情的啧啧声音。周长森的舌头终于被她吸引过去,被她含住嘬来舔去。最后林雀蹲得脚都麻掉,才舍跟他得分开。
两个人嘴角连出细细银线,周长森的嘴唇在昏黄路灯下面也看得出红肿。
林雀大口喘气,“还给我了。”
林雀站起来觉得头晕又晃了两下,周长森也站起来,还是扶住她。眼睛认真看着她。她被他看得不耐烦,扑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肩窝紧紧抱住他的腰,转着身子狠狠用胸脯蹭了他几下。放开他丢下两个字:“利息。”然后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