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六月比国内的初春还要冷些,就连风衣挡不住空气里流窜的凉气,冷风顺着小腿轻易卷进她的裙底。
风衣里裹着的是一袭黑色长裙,一副亚洲面孔,在这异国路上好不显眼。
长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清早的伦敦还没完全苏醒,就连路边上的流浪汉还蜷在墙角瑟缩,没开始营业。
林澈看了看时间,站在路边,点了根烟。
距离那一夜情迷几近过去了半个月,她没有逃。
只是这场演出来得太过凑巧,她没有理由拒绝。
也不需要拒绝。
烟才烧过一半,一辆路虎飞驰而至,半敞开的窗户里,露出一张干净的脸。
“等久了吧,快上车。”他的嗓音清亮,就跟他给别人的感觉一样。清晨的阳光半照在他身上,晃的林澈眯了眯眼,连身体都缓过来些。
“没等多久,也刚出来。”林澈扔了烟蒂,高跟鞋踩在车沿上钻进后坐,今天是演出的最后一场。
“跟你说了跟我住在一起,你偏不要,”杜林回头看了她一眼,狡黠一笑,他眼里满满都是林澈,林澈化着全妆,嘴唇上的口红描着她的唇线,让她的冷漠淡了三分。
他又开口,像是在炫耀:“公司跟我说了,巡演反响不错,回去给咱们出专辑。”
杜林的话说得暧昧,硬是把她给拉上。
“不是咱,是你,我早就不在公司了。"林澈话锋一转,透过后视镜能看到男人的脸,轻轻笑道:“公司为了捧你也是下血本了,为爱发电啊。”
她嘴上虽不饶人,不过确实有些惊讶。
内行人都知道近几年来唱片公司难做,就算是最热门的几个流量歌手,专辑销量也比前些年跌了不少,为了业绩好看数据上多多少少都掺着假。
杜林签的是国内公司,市场的份额早就被流行乐瓜分的七七八八,冒着亏本的风险出张钢琴专辑,必然是下了一番决心。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而且当时说好一起出道,没想到你半路跑了。”杜林的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憋屈,好像林澈真把他抛弃了一样,连语调都跟着有些低落。
虽事出有因,可他们俩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他跟林澈从学琴时就是同伴,被一个老师从小打到大。
5岁那年跟她一起参加了Y省的少年儿童钢琴比赛,从比他还年长两岁的林澈手里抢到了第一。
为此林澈输给他一周的冰淇淋,吃得他拉了三天的肚子,说不上算福算祸。
杜林比起林澈,确实在天赋上,确实更胜一筹。
这点,林澈坦然承认。有些事,天赋比勤奋,确实更加重要。
不过杜林这几年的成绩的确让人吃惊,从小他在钢琴上的天赋就十分出眼,20岁获得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金奖之后,就跟刚完成学业的林澈签下了同一家公司。
只不过林澈后因私事离开。
而他借着出色的外表和少年成才的技艺名声大震,吸引了不少亲妈粉、女友粉。
随着不断积累的音乐上的成就,以及曝光率的大幅增加,这一年在中央的新闻上也常看到他。
这次演出也是经纪公司为进一步巩固他目前的地位,组织的欧洲巡演。伦敦作为演出的最后一个地点,林澈受邀与他合作表演二重奏。
钢琴二重奏在专业领域上的表现得并不多,作为演出的收官之作在为合适不过。
与独奏不同,二重奏展现的不仅仅是个人的钢琴造诣,更是两位演奏者默契的结合,通过重奏更好的诠释钢琴曲的整体结构和内涵,赋予钢琴更生动、丰富的表现力。
林澈看向窗外,阳光已经有些刺眼,映在泰晤士河上,照得河面闪闪发光。
车开的飞快,驶过威斯敏斯特大桥,路过伦敦眼,把那正修葺的大本钟甩到身后,转眼不见踪影。
她没说话,眼中的景就像是画。
她不是贪心的人,此时竟有些贪恋这里的空气。
这一年来事情发生的太多,从当初她离开公司再到如今,转眼已经尘埃落定。
车停靠的终点是阿尔伯特音乐厅,音乐厅延续了英国建筑古老又奢华的风格,圆形的外貌放眼望去像是重现了罗马斗兽场——多少乐团和音乐家梦寐以求的的渴望。
林澈站在台前,目光所及的是台下近五千的空位。
入了夜,这里的空位将会被观众坐满,她有多久没登台了?她忍不住的反问自己,看着台下出神。
她知道这是自己当初执意要求放弃的,只是当她这么赤裸裸的面对现实时,才更清楚的体会到昔日的梦想是如何被她亲手扼杀。
“想什么呢?”杜林刚被经纪人训完,就看到林澈站在台前,一动不动。
悄悄的绕到她身后,下巴几乎垫到她的肩膀,弯着身跟她一起看下台下:“怯场了啊。”
他总能在这种场合开她玩笑,越是跟他拌嘴他越是起劲。
她往后退了半步,鞋跟踩了他一脚,头也不回的去休息室准备。
昔日的伙伴成为了今日的搭档,修长而有力的指下流动出的是他们曾经在琴房磨合过百遍的音色——默契十足。
演出圆满结束。
杜林眼里的林澈被聚光灯照得耀眼的发光,两个人相伴长大,奈何人和人的人生轨道无法重合。
他忙于各地的演出宣传,一半的时间都在飞机上度过,最近一年来的联系淡了不少。
下台后的林澈心跳的厉害,安静的休息室里,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脏声声跳动。
就像是骨子里一直压抑的韧劲被重新被唤醒,可又能如何。
微信连续的提醒音把她生生拉回现实,她拿起手机,赫然显示的是宋佳宁传来的消息。
一连发了四条。
宝宝,你演出怎么样。
什么时候回国?
下周一我生日,我定了包厢。
别又拿我没提前告诉你当借口,你快回来,不来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