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依言而走,只见四周破落,越发可疑。遂心生警惕,小心护持。不知从何处窜出几个蒙面贼人,手持片刀,二话不说便攻来。刀剑无眼,侍从们要护着林靥,渐渐落入下风。
林靥眼见己方似有不支之状,镇定下来,待观察四周之后飞快的说道:“对方意欲在我,即使我被擒也有周旋的余地,巷道环境复杂,为避免伤亡,我将独自前行,你们拖延一会、不要恋战,快快通知陛下,此处京城近郊,事关重大。快!”言毕,便立刻撕掉一截裙摆,挽起袖子,匆匆朝那巷道跑去了。侍从来不及劝阻,只好勉力支持,为林靥多争得一点时间。
黑衣来者见目标丢失,也不欲多做纠缠,只想尽快完成使命,却偏偏此刻侍从们再无后顾之忧,且激发了血性,倒也斗个难解难分。为首者皱了皱眉,大感棘手,遂从袖中弹出一枚竹筒来,壳体被不小心劈开,白磷抛洒,一接触到外界,便自行燃烧起来,不断生出滚滚浓烟,咳呛极了。众人一时不查,下意识遮掩口鼻,贼人便趁机借此突围,任凭侍卫们反应过来,再三阻拦,也于事无补。几个贼人身手敏捷的朝林靥离去之所在追去。徒留下侍从们一身狼狈,气喘吁吁。
低阶侍从不知所措,一时找不到主心骨,朝着他们的头领望去,“头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士官吐出一口浊气,难得骂了句脏话,“娘的!今天可吃了大亏了!回去多带几个弟兄再来!”转眼就看到其他人的目光,恶狠狠的回盯过去,“都盯着我干嘛!别以为今天能被陛下轻饶了,护驾不利,回去有你我好果子吃!”狠狠敲打了众人一番,这才跺跺脚,不甘愿的走了。
且说林靥这边,因着有侍从们一时的阻拦,也算有一点儿发挥的余地。之前撕下的裙摆又被她撕成小块朝其他巷道撒去,力求混淆对方,多争取一点时间。只见周边多为低矮的平房院落,脚下堆积着零碎杂物。林靥先是试图敲门,可惜家家门扉紧闭,没有半点回应。
又瞧了眼院墙,着上面插着尖锐的碎瓷片,令人望而生畏。时间紧迫,突然于角落处发现一堆灰扑扑的箩筐。林靥惯来聪慧,心念一转,又撕下一小片衣角,折回身来,踮起脚挂在前一户人家的瓷片上,又狠狠心,在手臂上刮了一道,于上方沾染了点血迹,草草布置了几下,佯装是慌不择路试图翻墙所留下的痕迹。随后快速把自己藏于箩筐之中,蜷缩起来,屏息等待。
林靥所选择的位置不错,上方、前面还额外有几个篮筐、草篾、破渔网等零碎,可以挡住她的身形。透过隐约的缝隙,还能隐隐窥见外面的情况。这个角落隐隐有些异味,是故一般人不会查看。
巷道屈曲,再加上环境昏幽,视野并不明朗。林靥只觉得脚下的黄土路传来微微的震动,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很快,之前的蒙面贼人出现在视野。他们一身煞气,手上的片刀不知道还沾了谁的血,正粘稠的往下滴。林靥身子一僵,深感之前恐怕过于乐观,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几个人很快注意到林靥之前的布置,为首之人比了个手势,其他几人了然的点头,合力撞向了那扇紧闭的木门,一言不发的冲进院落搜查。随着呯嘭的碰撞声,一个老者跌跌撞撞的被押出来,或许是嫌他走得太慢,推搡了他一把,老者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刚想呼痛,就见为首的人颠了颠手中的片刀,压低了声线,状似和蔼的说:“老先生,我们无意打扰,不知你可否见过一名年轻女子啊?”说罢便有人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来,林靥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肖像画!虽然并不画得十分厮像,却也能捉摸出几分本人的神采。老者惊疑的揉了揉眼睛,沉吟道,“老朽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姝丽。”
听了这话,当即有人给他一大耳刮子,“嘿,你这老泼皮,给脸不要脸啊!叫你认人,少给我整这些花活。今儿要是还想全须全尾的在这,就给我老实点!”老人一下脸肿得老高,口中尝到一股腥甜,含含糊糊求饶道,“大人们,我是真没见过画像上这个人啊!”
一个小个子咂摸过味来,“真是点儿背,大哥,这老头看这样是真不知道,这娘们鬼精鬼精的,咱不之前也被她几片破衣料子驴了,他大爷的,也许朝别地儿跑了呢。”
“闭嘴。”为首的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那小个子只好惺惺的噤声了。“老先生,也是不好意思,手底下的人没分寸。这点钱您拿去压压惊吧,我在这儿代他们给您赔个不是。”说罢,扔给老人一锭银子*。那小个子又精神了,威胁道,“拿了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多掂量着点。”老人掂量了半天,十足的成分,原有些不满也都散去了,连连应是。
林靥瞧出他们似是不想闹大的模样,松了一口气。老伯拿了好处,那伙人也打算宁事息人的模样,又候了片刻,直到确保人都走了个干净,才从藏匿处出来。正皱着眉考虑如何与含笑等人取得联系,打远的又听得先前的小个子咋咋呼呼的唉声叹气,“唉——”
糟了!这群人居然杀个回马枪!林靥心中顿感不妙。
之前的那些箩筐经过刚才位置略有些偏移,听声辨位,此刻再想如法炮制恐也来不及了。那些人眼看着就要折返回来,林靥的心直直的坠了下去……
四下无措之际,身后的门突然开了一道小缝,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抓住林靥的小臂,把人朝后拉去。林靥被吓了一跳,却也强忍着没叫出声来,免得暴露自己的位置。与此同时,一根手指也是眼疾手快的抵住林靥的唇,轻轻的“嘘”了一声,林靥回首,冲对方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晓了。
真可谓又惊又险,方才的余光里,已隐隐撇得那伙人的影子了。
林靥暂且按耐不动,耳朵凑近了门板,听听他们的打算。
那群贼人折返回来,环顾四周,只听得为首的人道一声奇怪,“老三,你去仔细看看那箩筐周围。”一人接了指令,在仔细的搜索之后回禀:“除了有股鱼腥味,并无异样。”首领暗忖,“竟是我眼花了不成?”
林靥身旁的人也听着门缝,听及至此,立马惟妙惟肖的学了声猫叫,弄堂里乍一听,竟有些许的渗人。
小个子搓搓胳膊,压抑住那种悚然,“这是哪一出啊,大哥,这猫叫有点邪性啊。”查看的人犹豫了一瞬,干巴巴的解释道,“可能是谁家的野猫刚才在这溜边儿来着。”
头领摆摆手,仍不放心,尤其在之前曾藏身的箩筐处多踱了几步。院内的人又学了几声猫叫,这次声音又急又尖,很惨,又十分瘆人,跟野猫发了疯似的,更加刺耳。小个子实在有些受不住了,频递眼色给“老三”,明显有退却意。
“没什么,也许只是我多疑了,走吧。”那人瞧着与先前似乎没什么变化的巷道,终究是将疑心放回了肚子里。
待安全无虞后,林靥这才有闲心打量来者,将人细看。那人只说叫“猫婆*”,养猫,而且视猫如命。但见她看不出年岁,其貌不扬,脸色黯淡,但刚才别有一番急智,只觉得卧虎藏龙,也不敢小觑了去,连忙谢过。随后稍有些歉疚的说道:“感荷高情,囿于言语,恳请同我回府一叙?也好让我聊表心意。”
林靥见对方神色淡淡,唯有谈及到猫时,才略有些波动。林靥只好夸她口技精湛,似真猫一般。只见猫婆笑了,笑得得意,冷不丁一双幽绿眼突然在她身后浮现。
竟是毛线球般滚圆的小黑猫!那小猫也不怕生,从猫婆肩头跌跌撞撞,奶声奶气的来,林靥蹲下身去竟还舔了舔她的指尖。猫婆性子古怪,见林靥与小猫相处融洽,嘶哑的嗓音在除了唤猫逗猫以外,难得多给了她几分关注。林靥捋出她的命脉,连笔画带解释的希望能照顾小猫和猫婆。
猫婆听后,半响不语,只一个劲的抚摸小猫油光水滑的皮毛。最后似是想通了,颇为不舍的将小猫往林靥怀里一放,顾不得林靥错愕,又学起猫叫来。
老远的一唤,迎面的高房脊上,谁曾想,竟窜出十好几只、各式各样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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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锭银子:据查,古代的白银有的是五十两一锭,有的是十两一锭或五两一锭。这里选取五两一锭。根据朝代不同,购买力不同,一两大约现代3000元。清代某些时期,京城、主要城市仆役、杂工、服务人员,月钱二两。《红楼梦》里的得力丫鬟,也是这个收入。
猫婆:日本有怪谈,老太婆养猫,猫养得久了,成了精怪。另,冯骥才有《猫婆》一文,对结局不太满意,所以私心给它们多添了点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