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孜续宅邸的花园里,举行了赏花的春宴。贵族们在此饮酒做乐、交流招呼。对他们而言,这不过又是一次社交聚会,但对某些人而言并非如此。
宅邸主人的装束一如往常,绿发后梳成马尾,披个勾银边的青袍,轻佻的眉眼特别神采高昂。他举着小玉酒杯,满意地望着受邀而来的宾客一阵子后,才慢慢地转身,走向走廊最深处的里屋。他关上房门,屋内,四族族长齐聚于此。
荆家族长荆冶,垂首把玩着手中的空玉杯;茨家族长茨梧,左右偷瞄,略显不安;柴家族长柴维,自斟自饮,不理旁人;寐家族长寐任,随意地靠着椅背,双手抱胸,十分不耐地以食指点着上臂。
灯火不多,微弱的光线打在他们脸上,显得诡谲而阴森。
孜续勾起微笑:“久等了。”
寐任闻言翻了个白眼,道:“得了吧,为了不被旁人发觉,还特意办了个宴混淆视听。想做什么?”
孜续道:“向你们介绍新成员。”
茨梧皱眉,忧虑:“谁?别总把些奇怪的人扯进来。”
“是。”荆冶凉凉地接话:“别总让我动手结果那些人。”
“这次不会。”孜续慢条斯理地走向一侧的小门,神秘地道:“此人,荆族长是干不掉的。”
“是吗?”荆冶挑眉,跟着所有人望向那扇小门。
孜续将门打开。而当门后之人一进屋时,所有人唰地站了起来。
因为此人,大家都认识。
来者身着墨黑华袍,有头一丝不苟的暗紫长发。那瘦削白皙的脸上,嵌着冷锐的紫眸。
──不是那随侍是谁?
看清来人,茨梧眼前一黑,惨叫一声后捂面跪下。
寐任冲上前,抓住孜续的衣襟,狠狠地瞪着他,咬牙道:“你出卖我们?”
“他敢。”清洌的声音破空而出,荆冶冷冷地抽出剑来指着孜续,眼神冷酷:“我们出了事,你也别想跑。”
“不、他是……”孜续正要说话,却被柴维浑沉的声音打断:“闭嘴。”
柴维的手正放在剑柄上,臂上肌肉紧绷,蓄势待发,金色双眸如狼般紧紧盯视着典瑜。身为将军不可随意拔剑,因拔一次剑,就是杀一次人。他问道:“典随侍,奉王命前来?”
典瑜神情冷漠,紫眸静静地从柴维的面庞扫过,望向在场诸位,道:“不是。”
他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交叠十指,道:“你们不是要反王吗?”接着,勾起极淡的笑:“吾想加入。”
族长们愣了,动作僵硬在那。时间在一个滑稽的场面上静止。
典瑜依旧勾着唇角。
众人所见那随侍的眼神,不再是温润无害的微笑,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紫眸之中隐含的阴暗与恶意,仿佛才是面具下的真实。
“王的心腹,权力够大了。”荆冶蹙眉:“我们没有你想要之物。”
“有的,吾需要人手。”典瑜整了整自己的衣袍,从容地说:“而你们,需要吾的帮助。”
茨梧坐在地面上,畏畏缩缩道:“……您这是想,成为王?为何?”
“有何不可?”典瑜反问。
一阵沉默。
众人思量着,近来总传着随侍与王不睦,这何止不睦,根本有仇了。
孜续朝跩着自己衣襟的手无奈地推了推,对寐任道:“不放手吗?”
寐任瞪了他一眼,收手。孜续抚平了领口,清了清喉咙,开口。
“一介制度下的生育工具怎能为王?”
他望向典瑜,露出得意的笑:“有了典随侍帮助,推翻女王之时指日可待!”
典瑜不应,只勾着唇角看他。
孜续有些尴尬。
“我没意见。”荆冶收回长剑,道:“你们呢?”
寐任、茨梧点点头,柴维不置一辞。
孜续笑:“那就这么定了。”
典瑜望向柴维。只见那将军原本放在剑柄上的手,已然紧握成拳。
他敛目不言。
暗潮汹涌中,无人察觉,那酒壶中仅存的半壶酒液,不知何时起,又回复成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