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微去哪儿了呢?
她出嫁的时候,杨家给了几张地契做嫁妆,她便到其中一座宅子,也在京都城中。
宅子不大,里头还有个一对夫妻老仆,也不用多收拾,便能住了。
杨微安置妥当,当夜便有客来。
自是萧珩。
萧珩甚为不悦,“小姑娘,你再闹,我可怀疑你是假戏真做了,是真想与我和离。”
杨微笑,“殿下今日东宫不是说我身体不适,出宫静养么?”
萧珩佯怒,深深睨了杨微一眼,“若我不这般说,往后如何收场?”
杨微抚着萧珩心口,“殿下见我如此不高兴,是惦记那新人么?”
萧珩捉着杨微的手,张嘴叼了一口手背,“那等场合我岂会喝醉?崔家要败自己名声,我为何要拦?”
解释一番,萧珩忽然笑出,捏着杨微的手,把人扯进,“小姑娘,吃醋了?”
杨微不认也不否,只说,“那你为难人家小女儿做什么?她并无过错。”
“崔家这么些女儿,为何是她来?总归是她自己愿意的,她既做了选择便要承担后果,”萧珩说着,俯首以额贴杨微额,“你还未回答我方才的话。”
杨微啃了萧珩一口,“难道我让她进门你还高兴了?”
萧珩正想继续问,门外忽然有敲门声,竟是一个男声。
“殿下,夏旭冒昧求见。”
萧珩与杨微对看一眼,皆是不解。
随即又想起另一个男声,“阿姐,我进来了。”
杨平!
杨微赶紧把萧珩往屏风后面推,杨平要见了萧珩,那场面可太不好控制了。
才把萧珩藏好,杨平已带着夏旭进来了,夏旭跟在后头低头看地,脸都不敢抬。
“阿姐,”杨平环视一周,“怎么了,叫你也不应?”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杨微见两人走入,杨平在前,侍卫打扮,夏旭在后,想来是杨平扮作夏旭侍卫,悄悄来此处的。
“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回来么?”杨平神情肃然,“不过阿姐也不必太担心,杨家终究是被冤枉的,我正查着呢,有些眉目了。”
杨微让两人入了坐,倒了茶,“那你更不该来见我了,小心为上。”
杨平一饮而尽,又要一杯,说,“我不是担心阿姐吗?!太子是个能办事的,但与阿姐成婚才多久,便……”
杨平气愤,重重掷杯与案,“三心二意喜新厌旧,阿姐便不该嫁他!”
夏旭握着茶杯,脑袋恨不得埋到地底下去,他为什么要答应走这一遭啊!
杨微正想如何劝呢,杨平继续说,“阿姐如今出来了也好,便不要回去了,”转而对夏旭说,“夏大人,我让你带的衣服呢?”
语气之阴阳怪气,杨微听了都想揍人。
夏旭一点脾气都没有,捧出一个包裹,“都是新衣裳,我与你身量差一些,但也能穿穿,里头还有银两,你……”
“不用了,”杨平接过衣裳,交给了杨微,“阿姐,你明日便把衣服挂外头,易个容,就说是夏旭的外室。”
杨微:“……”
夏旭:“???!!!”
他夏旭也不能这么冤的吧!
杨平见两人都有些愣神,信誓旦旦,“放心,有我在,有事情我扛。”
夏旭怒瞪杨平,激动万分喷了杨平一脸唾沫,“你扛得住,我夏家扛不住!”
杨平抹了一把唾沫星子,“好吧,那阿姐你说是我的外室,我不怕,天塌下来我扛!”
可拉倒吧,你别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杨微把衣服推回去,“不要管这些,把杨家的事情查清楚了,方是正事。”
杨平拍桌,“他都明目张胆找别的女人了!这口气能咽?”
杨微脸色一沉,定定看着杨平,杨平立马老实了,不说姿容,这神情与杨微阿爹极像,杨平在这位姑父手下读了好几年书,还是有些怕的。
“回去!不要添乱。”
杨平“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走了,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拿出一只簪子递给杨微,“本是今年的生辰礼,现在先给你。”
杨平将簪子展示给杨微看,簪身比寻常簪子要粗宽一些,抽出来是打磨锋利的利器。
交了簪子给杨微,杨平说,“阿姐,我知你心里定不高兴,找着机会捅他几下出气,别捅死,捅死了杨家要想兜住有些难,捅个十下八下的,不用杨家,我也兜得住。”
夏旭:“……”
杨平有什么毒?他到底上了一条什么贼船?光明正大谋害太子?
收个别致的利器,杨微本来还挺开心,突然就没那么开心了。
这屋也不大,萧珩能听不见么?真担心萧珩从屏风后面信步转出,悠悠然看着他们笑,保准能笑得他们头皮发麻。
夏旭也顾不上告辞,拉着杨平匆匆跑了,他怕要不跑,太子的人就该到了,给他们来个就地诛杀,那他死的多冤啊。
杨微捧着那簪子,仿佛是个烫手山芋,还扎手的那种。
转头看向屏风,果然见萧珩从屏风后面信步转出,悠悠然看着她,皮笑肉不笑。
“殿下不能同一个孩子计较。”
“他与你同岁。”
“那你不能与我阿弟计较。”
萧珩叹,“算了,我不能与一个孩子计较。”
杨微笑,交簪子与萧珩手中,踮起脚尖捧住萧珩的脸,以额贴上萧珩的额,鼻尖蹭着萧珩的鼻尖,极尽亲昵。
距离太近,两人之间吐息可闻,呼吸缠然,杨微那双清澈的琉璃色眸子,是满的装不下快要溢出来的欢喜,萧珩清清楚楚看见那双眼睛里,有的只是自己。
杨微碰了碰萧珩的唇,“阿平不懂事,殿下不要介怀,殿下不是早知我心中是殿下吗?怎么,成了婚,殿下反而患得患失了?”
这平缓的语调,这满目爱意的眼神,萧珩只觉自己无比放松,好似坠入了杨微眼眸中那汪清澈的湖面,越坠越深,越坠越深,他却一点也不想挣扎,只愿享受这一刻的通身舒泰,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
只要他的小姑娘在,便足矣。
杨微脚尖踮太久又些站不住,站回前,又蹭了蹭萧珩的鼻尖,又吻了吻萧珩的唇,说,“我喜欢你呀,萧珩。”
眼前人容颜绝色,明眸善睐,萧珩痴痴看着,将眼前人的一丝一缕都刻凿在他脑中,往后多年都不曾忘记。
萧珩心想,倘若杨微真拿簪子刺死了他,他唯一放不下的是杨微能不能安然逃出追捕,能不能平安度过余生,有没有人能替他照顾好她。
唯愿他的小姑娘一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