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旭突破崇文院守卫闯入时虎着脸,还骂道:“你什么东西敢叫本将军排队?!”
杨微见是夏旭,还愣了愣,以为看错了。
夏旭乃夏侯嫡次子,和杨平一样是萧乐亲兵。
可建安军上下留下的要么是受伤不能再上前线,要么是已成家,要么是年岁大的,总之适龄未婚配的将士都走了。
这夏旭惦记上自己顶头上司了?
吃雄心豹子胆了吧。
是娇娇小娘子不香吗?
杨微有点不高兴,看这架势就是来讨打的,不过夏旭不太好动手。
夏旭的小妹——夏雪灵,年初与她阿兄杨英定了婚,婚期定在九月。
现在暴打未来小嫂嫂的兄长,估计少不得好几顿数落,划不来。
夏旭径直走到学士的桌案前,掏出名帖,大掌一拍,仍是虎着脸瞪着学士目露凶光,道:“夏旭。”
学士颤颤巍巍,想接又不敢。
杨微放下西瓜,想了想把银匙也放了下来。
这一匙过去,夏旭可能不会受伤,但学士可能会死。
杨微抽过名帖,反手拍在夏旭心口,半点不容商量,说:“去排队。”
冷不防被这么一拍,夏旭没料到一个小女娃力气还挺大,绷紧了腰杆方没往后退去。
夏旭横眉怒瞪,道:“老子不打小女娃。”
杨微隔着名帖推在夏旭的心口,面色不善,说:“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不打你。”
但夏旭只差没把“我欠打”三个字写在脸上,冲着杨微不屑哼了声:“凭你?”
这点瞧不起,夏旭是发自真心。
“打一架!”
不知道谁人起哄,叫了这么一句,院里的人也都没心思递名帖了,呼啦啦伸长了脖子看两人,打架呼声渐高,场面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夏旭不太明白,这京都风气已然沦落到喜欢看男人打女人了吗?
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夏旭推了杨微的手,拿着名帖又拍回去,边道:“要么我揍你一顿,要么老老实实收我名帖。”
名帖没拍到桌案,杨微抄手接住,硬生生往夏旭身上按。
杨微说:“要么老老实实排队,要么我揍你一顿再老老实实排队。”
夏旭手心抵住名帖,与杨微僵持,目露凶光,说:“别他妈不知好歹。”
杨微觉得她脾气好得没底线了,是个人都敢往她头上踩一脚。
杨微当即出手了。
杨微出手快,且出招狠厉,招招对准穴门或拍或击,半点不留情面。
夏旭没料到杨微有如此身手,一招被击中,便后续乏力,竟只能勉强防身,连还手都没机会。
杨微最后一掌拍在夏旭左脸颊紧接着一肘狠撞夏旭腹部,趁夏旭吃疼弯腰,顺势把人摔倒在地。
“砸我的场子,你他妈找死。”杨微居高临下看着夏旭,弯腰伸手竟一把把夏旭从地上拎了起来,将夏旭名帖再次拍在夏旭心口,道:“拿着你的名帖去排队,别他妈不知好歹。”
沉默。
院中原本还起哄呢,现在安静的听得见微微夏风拂过绿叶的簌簌声。
众人皆惊,尤其是当年被揍的儿郎,内心纷纷不由跪谢姑奶奶当年不杀之恩,当年以为那就是杨微的身手,今日看来,姑奶奶当年是手下留情又留情。
夏旭可是军侯府长大的,又在战场山厮杀五年,当了大长帝姬将将两年的亲兵,这人高马大的体魄,也就被杨微一只手拎起来,仿佛是个纸糊的脆脆。
幸亏把排队的怨气憋肚子里了。
姑奶奶说起脏话也很有气势,京都一霸当仁不让。
夏旭也没料到,这名门贵女还会说脏说,说得还自然又顺口,京都的风气真的已经败坏到如此地步了?
杨微不管这一院子的目瞪狗呆,放了夏旭十分客气又礼貌的请崇文院守卫把夏旭弄出去排队,便让学士继续登记。
何益文赶紧过来打圆场,又是道歉,又是上前扶人,又接了名帖让自己手下替夏旭排队,还叫了马车命人送夏旭回去。
夏旭其实心里知道,自己没受重伤,但转念一想,十分虚弱得靠倒在前来搀扶的人身上,咳嗽着道谢。
杨微揍了人,心里舒坦了,也不管何益文如何安排夏旭,舒舒服服又十分礼貌请何益文的随从出去买荔枝。
等荔枝吃完的时候,将将申时末,院中人所剩无几,杨微帮着一块把名帖往屋里搬,搬完一摞出来,看到了杨佑。
杨佑拿着被她拒绝的名帖,等在队尾。
杨佑也看到了杨微,冲杨微挑了眉,十分之挑衅。
不过两三人,便到杨佑,杨佑交了名帖,对一旁的何益文说:“今日陛下特准我早出宫,没过时辰吧?”
何益文摇头,笑道:“申时未过,杨指挥使不必担心。”
杨佑笑得轻蔑,瞥过杨微一样,便再也不瞧了,道:“来得及就好。”
申时过,院中桌案撤下,何益文松了口气,跟杨微回禀今日事毕,商议明日择名帖。
他临危受命,唯恐事情办砸了。
杨微却道:“明日事明日说。”离开了崇文院。
何益文客客气气送走杨微,心里却是重重一叹,早听说杨女并不是很受宠爱,因为杨家不管她。
当初人来没到杨家,圣上开口要杨微去陪读,杨晋点头了,当时还有好几个伴读,皇子皇女的伴读哪这么好当的,各家都是能推的推,不能推的伴读些时日也要回来了。
只有杨微,伴读整整两年,杨家把人放在宫中不闻不问两年,将将及笄时,还是姜淑妃提起,把人放回去的。
回杨家后,杨微还是没人管。
及笄的女子,最要紧的是出嫁。
杨微入杨家到今日,杨微的婚事杨家绝口不提,因杨微身份尴尬,无人上门提亲,杨家也就真不张罗,一直到今岁六月初,杨微都十七了,杨家还大张旗鼓给杨微办了个生辰宴,声势还挺大。
方才见杨佑之态度,果真是如此。
何益文叹息着,待将名帖收拾妥当,落了锁,离崇文院而去。
时辰虽晚,天色尚亮。
崇文院东北方——昀王府,萧璟抱病送萧珩出府,目送太子车辇渐远,忽吩咐道:“备车,入宫。”
萧璟前往昭和宫。
姜淑妃见得萧璟来,且脸色苍白一副怏怏病态,几声不免心疼责备,道:“怎这个时辰入宫?不说病了吗?既病了就在府上好好养着,你怎……”
“母妃!”
萧璟重重跪下,昂头看着姜淑妃,面色虽苍白,目光却清朗澈亮。
姜淑妃吓了一跳,赶紧吩咐宫人退下,去扶萧璟,道:“有话等你病好再说,且先回去。”
“母妃!”萧璟推开姜淑妃,磕头一拜,道:“母妃,我是病了,或许人有些昏沉,可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母妃自幼教我长幼有序,君臣有别,大皇兄乃我兄长、日后之君主,萧璟也从未生过二心,年初四皇兄行冠礼不久便离京都驻封地,彼时我想,明年我冠礼之后大约也是如此,若能求父皇恩情携母妃同去是再好不过了。”
姜淑妃听得心头颤颤,彼时,那如今便不是这般想的了。
“萧璟你!”
姜淑妃面色大变,开口欲拦,萧璟又是一拜,无比坚持道:“母妃,萧璟如今心中有一愿,请母妃成全!”
姜淑妃手中脱力,认命般闭了闭眼。
晚霞散去,夜幕降临,崇文院中,待众人离去,有一人借着夜色亦匆忙欲出院。
“谁啊,干嘛呢?”被吵醒前来开门的守卫十分不耐烦,见的来人道,“又是你啊陆士凡,回回都是你,今天又躲哪个屋睡过头了?”
“是、是啊。”
陆士凡连连陪笑,却是十分敷衍,跌跌撞撞走出崇文院,一路朝城西柳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