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出前后都想好好休息，这几天你别来找我，好嘛？”
柳柳被辣得小脸都是通红的，撂下筷子专捡他不爱听的说：“你也不懂戏，就喜欢在观众席瞎起哄，这次演出你也不许去。”
顾昀闿给她递纸巾的手悬空在桌上，柳柳自顾自抽了两抽擦嘴，毫不在意他的尴尬，男人咳嗽一声：“柳柳，我不起哄，就安安静静地看你演完。”
“不用了，”柳柳利落地拧开一瓶可乐，“我不想演出的时候还分心，你不是想让我原谅你吗，你不来搅和我演出我就既往不咎。”
不是原谅他这次的莽撞，而是彻彻底底的既往不咎，这对于顾昀闿来说是个十分诱人的条件。
柳柳在他面前并非一直都这么没心没肺，早些时候，她见到他甚至也是高兴的，不像现在这样避若蛇蝎。
彼时她在青衣班里远没有现在这么出名，每天默默无闻的练功，也还有几个朋友。正规的汇报演出常常轮不到她担主角，她只好另辟蹊径参加义演，争取些大大小小的上台机会锻炼自己。
鸿声戏园子的那次义演，是她第一次得到满堂红的喝彩，戏曲生涯由此逐渐铺开，也是那一回，她原本明媚坦荡的前路被浑浊激流一路裹挟着前行。
顾昀闿把自己阴暗的一面隐藏得很好，柳柳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戏迷白领，因为自己的一段《贵妃醉酒》对京剧产生了兴趣，因此才会出现在她此后每一场演出的现场。
……
得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柳柳告诉自己对方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她只是厌恶顾昀闿，同时也隐秘地厌恶着自己而已。
明明白白说过之后，顾昀闿果然没来烦她，她兀自睡了个昏天黑地，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扔到脑后，养好了精气神，演出当天状态出奇的好。
谢过幕，老师拉着柳柳张少卿两个人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面前，挨个跟他俩握手。
张少卿逮着空跟她说悄悄话：“柳柳，你今天真漂亮，唱得也好，我在侧幕看到这位赵团长在台下给你鼓掌呢。”
“……”柳柳觉得脸上开始燥起来，亏得厚重的油彩胭脂盖过去，谁也看不出来，支支吾吾一会才勉强说出口：“你、你也好看……”
“你说我们是不是还能继续做搭档……”
张少卿的话未完，赵团长和老师已经把目光转向他们，赵团长上下打量他何柳柳一回，点头道：“不错，真不错，两人都是扮相好，嗓子好，好苗子！”
“这样，我们京剧团的头牌青衣马上就要休产假，我看这个……”
老师接过话头：“柳柳！”
“对，柳柳，你要是愿意，就进团顶替她，同头牌老生搭档，我看你们个子也合适！刚刚存了腿吧？这会看着比在台上要高。少卿嘛……你唱腔古朴挂味，又是坤生，前途无量，该往上面冲一冲，这样，我给你写推荐信，到京城去试试。”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里，两个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来回变了几遭，还是老师提醒，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道谢。
柳柳难得笑得真心，倒是张少卿有些勉强，不过倒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免不了跟老师、团长一阵千恩万谢的。
柳柳和张少卿一直把赵团长送到前厅才止步，柳柳眉眼弯弯地弯腰致谢，赵团长一把扶住，笑道：“柳柳啊，以后就在我们团了，可得回去跟顾老板多多美言啊。”
柳柳一愣，对上团长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煞费苦心不让顾昀闿参与其中，最后还是被插了一脚，一如既然的，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顾总的女人”这个名头，祸害完她的学生年代，还将紧跟着她进入工作单位。
这辈子都甩不掉。
柳柳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消失了，挫败感弥漫在心头。
张少卿还在背后追着她说些什么，她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