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洛丽玛丝玫瑰--你很可爱

“什么你的东西?”陈美琴推开陆今往里走,眼神躲躲闪闪,嘴倒是犟的很,“那么久不回家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呀,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学可上的,不如早点出去做工,老秦家那个小丫头人家十五岁就出去赚钱了,月月寄好几千回来,就你天天讨债鬼一样的催,回来就往家里要东西,也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孽了有你这样的孙女。”

其实陈美琴这段话说的毫无根据,陆今很早就开始赚钱养活自己了,从高中开始,寒暑假没有一天是歇着的,学校那边的补助是按成绩发放,她次次都有份儿,大学就更别提了,国奖和平时的兼职足够她缴纳学费和平时生活。

可对于陈美琴来说,不往家里拿钱,就是在讨债。

老太太的一张嘴,再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要论吵架十个也抵不上她一个疯癫。

陆今被那些话包围着,脑袋里嗡嗡的声音尖锐极了,陆成林的诅咒、陈美琴的刻薄,像是尖刀一样像她砸过来,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上捅出一个个血淋淋的窟窿。

“小偷。”她俯视着陈美琴,死死地攥紧拳头,就算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你是小偷,你儿子是杀人犯,不愧是母子俩个。”

陈美琴大概是没想到陆今会反抗,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愣住了,连陆成林都没反应过来。

“你个小婊子!”陈美琴突然尖叫的咒骂起来,老太太年轻时候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年纪大了后更是毫不顾忌,一拳头砸在陆今的胸口,又想去拽她的头发,可到底是矮陆今太多,根本够不着。

可陆成林可以。

他一瘸一拐的快步走过来,用那只还能动的手狠狠地拽住陆今的头发想把她往地上扔,可陆今已经不是那么打不还口的小女孩了,她随手抄起旁边桌上的瓷杯,狠狠地砸到陆成林那只打着石膏的胳膊上。

陆成林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不由自主的捂着胳膊往后躲,狼狈极了,陈美琴慌了,急忙去扶,客厅里乱成一片。

陆今的脸色却沉静的过分,她几乎是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像一条破抹布似的倒在地上,却仍然觉得不够,左右匆匆看了一眼后,飞一样的冲进厨房!

“你...你想干什么!”陈美琴看着举着菜刀,像罗刹鬼一样的陆今,差点整个人瘫倒在地,语调颤的几乎连不成一句话。

陆今脸色唇色都惨白的过分,眼睛却黑的发亮,浑身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让人瞧着就觉得可怖。

她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举着菜刀在客厅里胡乱的砍,沙发、相框、绿植.......

一切的一切。

她的灵魂仿佛和肉体分离了,冥冥之中,陆今的灵魂仿佛飘到上空,悲悯的看着那个癫狂的肉体,那种神经质的、变态的模样,像极了陆成林。

陆成林、陆成林...

她...像陆成林...吗?

陆今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缺了口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砖上。

额头的汗珠往下流,从眼睑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泪般的痕迹。

“别逼我。”她的嗓音哑的过分,甚至隐约有压抑的哭声,却依然坚定而执拗的警告对方,“我不是她,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抬脚,跨出门,陆今的下半身重的像浇灌了水泥。

她费尽力气,才把自己的身体阻隔在那道门之外。

耳边似乎响起女人的凄厉的哭声、小孩儿的尖叫...

她回头看,那曾经的大滩的血迹渐渐在眼前清晰,女人就倒在血泊中央,流着泪充满歉意的看着她,呢喃着,好像说,快走、快走......

陆今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她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往前走着,姿态可笑极了,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走出七号楼,正是烈日炎炎的晌午。

陆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从骨缝儿里钻出来的凉意疯狂的蔓延到她的全身。

她走出来了吗?她不知道。

“陆今。”

隔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在小花园的另一边,有个声音叫她的名字。

陆今看过去,少年披着明光,温柔且耐心。

隔那么远,陆今都能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气,像湖泊上空的纱白的雾,平淡而沉和。

陆今突然想起小时候,她刚搬到这里,小周袈书躲在他家庭院的那棵大榕树后,不时的伸出小脑袋,眼巴巴的偷看她。

她对他笑,他马上把脑袋缩回去,过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了,再偷偷的看,以为她没发现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可爱极了。

再后来呢,发生什么了?

陆今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很多关于周袈书的事情,他是怎么长大的,后来有没有鼓起勇气和自己说话,她竟然一件都记不起来了。

她浑浑噩噩的,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可周袈书已经走到她面前。

他微微弯腰,把陆今整个人都笼在怀里,柔软的嘴唇在她冰冷的脸颊上碰了碰,叹气一般的喊她的名字。

“陆今。”

“...”

“陆今。”

“嗯。”

“没关系。”周袈书把陆今颤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轻缓的摩挲着她的后背,掌心的温暖源源不断的传输到她的五脏六腑,他说:“真的没关系,在我这里可以哭。”

酸涩一瞬间充盈陆今的眼眶,可她仍然挣扎着说:“...不。”

周袈书低声的笑,胸膛微微抖动,他的语调和煦的过分:“还记得吗,我八岁那年我第一次学骑自行车,就是这里,摔得膝盖都破了,是你跑过来哄我的,你说,没关系的小书,可以哭,这不丢人。”

“今今姐,可以哭,这不丢人。”

陆今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周父周母不在家,周袈书像抱小孩儿一样把陆今抱了回去,托着屁股把她揣在自己怀里,像是揣珍宝一样的小心翼翼把她藏进自己的房间。

陆今哭的几乎脱力,她有太久太久没这么痛快的哭一场了,也不知道憋了多久的眼泪,哭到最后甚至打了哭嗝,肩膀还不时的抽一下,脑袋放在他肩膀上,身体软的只能完完全全的靠着周袈书。

过了很久,她才稍许的缓过劲儿来,却仍然没有动,她的唇距离周袈书的脖颈很近,呼出的气息羽毛似的扫过他喉结,又轻又缓。

“周袈书。”陆今轻轻喊他。

“嗯?”

“又是你救了我。”

周袈书低头吻她太阳穴的位置,回:“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陆今艰难的扯出一个短暂的笑,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唇角象征性的动了动,她有些开不了口,却还是艰难的求救:“小书,怎么办,我好像不正常。”

“胡说。”周袈书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这样子的陆今让他心疼的要命,他宁愿她趾高气扬,宁愿她不可一世,“你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

陆今的手紧紧攥着周袈书的衣角,她痛苦的闭着眼,想掩藏些什么,可颤栗的眼周皮肤出卖了她。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陆今虚弱的开口。

周袈书知道她在说陆成林。

“很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在下班的时候给我带些好吃的,夏天是冰淇淋,冬天是烤红薯、糖炒栗子,好甜。他喜欢把我举的高高的,喜欢看我六一儿童节的文艺汇演,可他为什么要变呢。”

“他第一次动手打她,是因为高中同学聚会,她被男同学送回家,我看见他一直在窗边看着,我妈...她一进门,就挨了打,我吓坏了,躲着门后站都站不起来。你不知道,他打人的时候,连眼睛都是红的。后来,他打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终于有勇气去拦着他了,真的好疼,比我想象的还要疼。”陆今说着,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发抖,恐惧遗留在她的内心深处,她退无可退。

“再后来,他开始打我,考试没考好、饭没有吃干净、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是他打我的理由。但是我妈从来没有拦着他、保护过我,她一直躲在房间里,就好像一开始那个胆小的我一样。”陆今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哽咽着诉说着积压的委屈,“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不保护我呀,她说,她实在太害怕了,害怕拳头会再一次砸到她身上。”

陆今并没有哭,却比哭更让周袈书难受,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后悔前几日没有对陆成林再下手重一点,那个废物、人渣,禽兽不如的败类!

“陆今...”他的声音是哑的,砂纸磨过一般的难听,他想说些什么,却不敢真的说出口,他的小乌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探出了壳,他害怕一句话就吓得她缩回去。

陆今似乎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她只是动也不动的窝在他怀里,贪婪的汲取少年的体温,“所以,周袈书,谢谢你呀。”

“我没有...”周袈书负隅顽抗,想要否认。

陆今却笑了,“周袈书,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可爱。”

心被一把揪住,几乎耸到嗓子眼,周袈书撒娇似的用脸颊去蹭陆今的头发,好像委屈的不行了,泛着酸的“控诉”她:“你好久没有夸我。”

实在是太不像平时的周袈书了,陆今却有种他本该就是这样的感觉。

“小书。”

“嗯。”

“你很可爱。”假装不在意、假装冷着脸、假装无动于衷,都很可爱。

周袈书偷偷弯了嘴角,又马上收回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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