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白茶如约在第二天回到宿舍,她和陆今的情况不同,留校是为了考研以及方便和男友一起旅游,现在倒是方便了陆今,要不然陆今还真不知道能去哪儿。
挺大的东洲市,软红香土、八街九陌,可就是让陆今落魄到这种地步。
在校门口等白茶的时候,陆今瞧着手腕上绕的那圈纱布,觉得自己还不如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到底还是曾经有家的,她有什么?
陆今没再继续往下想,她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的,这糟心日子又他妈不是一天两天按在她头上,成天把陆成林那个烂货放在心上,她就真别过了。
八月的东洲市热的像蒸笼,陆今在校门口等了快二十分钟,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白茶看到她后就扑了过来,男友在后面安静的拽着行李箱。
“茶茶。”清秀的男生看到了陆今手腕的纱布,温柔的喊了一声女友,示意她小心一些。
白茶这才发现陆今手腕受伤了。
“怎么又受伤了!”白茶一直是咋咋呼呼的性子,“陆今你可真行,这回又怎么弄得?”
陆今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不小心摔得。”
“你可真行。”白茶小心翼翼的挽着陆今往宿舍走,关心了两句后没忍住和她说这几天的开心事儿,倒是把男友撂在一边儿了。
回到宿舍后就马上开了空调,白茶边兴致勃勃的整理行李箱边和陆今说话,陆今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窝在床上休息了,听着白茶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就睡了过去。
冷热交易的后果就是感冒。
陆今是大约是傍晚醒的,白茶不在宿舍,小房间里安静的很,陆今一睁眼就看到窗外绚烂的晚霞,空调还在不停的往外吐出白霜,陆今吸了吸鼻子往被窝里缩了缩,待了好半天都不想起来。
直到周袈书的电话打过来。
陆今不想接,昨天周袈书的表现有些异常,那些在耳边呢喃的话,她到现在都不晓得是真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她下意识的想躲。
可周袈书似乎很有毅力,电话打了几通没信儿,他索性发了短信过来,很短的几个字——“我在你学校门口。”
陆今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几分钟,还是无可奈何的回了一条——“等着。”
陆今收拾的很慢,等她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远远地就瞧见校外广场一角那棵大榕树下的周袈书。
他穿了一件非常简单清爽的短袖白衫,下身是黑色的工装裤搭配帆布鞋,脑袋上戴了个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盖住他大半张脸,走近了才能看见他比起普通人要更红一些的唇,以及清晰漂亮的下颌线。
其实周袈书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清冽的,可偏偏此刻傍晚的夏日暖风帮他抹去了那层高高在上与不近人情,扑面而来的,是那种浓烈的青春的性感。
白的皮肤,黑的睫毛,红的嘴唇,衬衫领里若隐若现的锁骨,小臂上凸起的青筋。
招的人心直发痒。
可偏偏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
“干嘛来了?”陆今语气并不是很好。
周袈书看着她,目光直勾勾的,可语气却很淡,“昨天说好的,以后到你学校补课。”
他回的太正经,噎的陆今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才落败似的回:“走吧。”
找了间空教室,陆今从网上找了几道数学难题扔给周袈书后就坐在一边儿等,不时的擤鼻子,偶尔还伴随几声咳嗽。
周袈书鼻尖停顿,扭头看她发红的鼻尖,可怜兮兮的,已经被她揉的微微有些肿。
想亲一下那里,但他知道不可以。
陆今被他看得不舒服,不耐烦的督促:“好好做题。”
周袈书从包里掏出一小袋手帕纸推到陆今面前,说:“用这个。”
两个小时的补课很快结束,陆今总体感觉是很轻松的,周袈书似乎恢复了从前的那种冷淡的状态,昨天发生的一切像一阵烟,风一吹就散了,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还好他没有再提起昨天的事情,陆今想。
临走前,周袈书似乎才刚刚想起什么事情一样,顺嘴提醒陆今说:“三七活血膏,记得抹。”
陆今点头,并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在校补课的第二天,周袈书带来一个保温壶,里面装的是猪骨汤,他说是他妈妈最近在练习厨艺,做得多了,让他带过来给陆今。
陆今察觉出不对劲,但周袈书的表情淡然的找不出一点破绽,甚至还带了些微微的不耐烦,仿佛是明确的告诉她,不要自作多情,这只是一盅再普通不过的汤,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她手指略微僵硬的接过来,回:“替我谢谢阿姨。”
周袈书点了点头,说:“你现在喝,我先做题。”
第三天、第四天,周袈书都老实的过分,没有刻意的身体接触,没有接吻,更没有提出做爱的请求,他像一个普通的补课生一样,除了每天一盅雷打不动的骨头汤。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陆今离家的一个星期后,她突然想起周母送的珍珠项链,找了半天没找到,才发觉大概是落在家里了。
陆今打算回去找,那是别人的送的礼物,她担心被陈美琴搜刮去卖钱。
陆今刻意绕开了周袈书家,她心里是下意识的排斥被人看到的,具体来说,这个人是所有人,还是哪一个人,那时的她并没有深究。
七号楼共有二十四层,除了别墅外,原本是小区里卖的最快的一栋楼,因为它挨着别墅区,多少能蹭一些便宜,但这几年它的住户并不多,全拜陆成林所赐,只有几个胆子大的家庭还硬扛着,平时出入都躲陆家的人。
陆今进电梯的时候碰到十七楼的住户,四十多岁的男人看到她之后明显呼吸都屏住了,电梯停到五楼,陆今能清晰的听到他恐惧的咽口水的声音。
陆今没觉得人家有什么不正常的,正常人都会怕,怎么可能不怕呢,一个凶宅,死过女人的凶宅,凶手还住在屋内的凶宅。
打开门,就涌出一股让陆今无法忍受的霉气,其实陈美琴很擅长打扫卫生,并不是邋遢的人,所谓霉气,是明明不存在的,可陆今却的的确确闻到的味道。
陆今一眼就看到了陆成林。
她明明挑了一个会避开他的时候,但天机难料,却偏偏碰上了。
陆今很认真的盯着陆成林,一反常态的,她没有冷着脸,反而突然露出了一个笑,那真的是一个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笑容。
——因为陆成林看起来很不好。
他似乎是被什么人打了,浑身上下都狼狈的很,脸上有明显被击打过的淤青,眼圈、嘴角,到处都是,最严重的是他的手臂,吊着石膏,裹着厚厚的纱布,可笑的像一条被野兽攻击过的鬣狗。
还是那种,野兽本欲饱餐一顿,却发现它的肉太过腥臭而抛弃的老鬣狗。
陆成林双眼冒火,恨不得把茶几上的玻璃杯摔倒陆今头上,可惜身体难为,他只能恶狠狠地骂:“你这个白眼狼!这几天死哪儿去了!”
陆今丝毫都没有生气的迹象,今天的陆成林好像被拔了犬牙,即便发火却也透着一股难以掩盖的死气沉沉,对她造不出一丁点伤害。
“陆成林。”陆今讥笑着叫他,带着十万分的恶意回敬:“你怎么没被打死呢?”
陆成林气得直喘,呼吸急促到他的胸室犹如破败的老式风箱,仿佛一不留神就碎的干干净净。
陆今没和他纠缠,她欲进屋办正事儿,却被陆成林叫住。
他眼睛因饮酒过度而浑浊不堪,看着就十分渗人的模样,“陆今,你很得意是不是?”
陆今看着陆成林不说话,她懒得搭理他。
陆成林却突然笑了一声,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青紫的眼周让他看起来既可笑又可怖,他说:“你以为,有周家那小子给你做靠山了,你就能躲开我了?我可是你亲爹,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
陆今笑不出来了,她的脸上重新罩上一层僵硬的面具,面无表情的质问陆成林:“你什么意思。”
陆成林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阴鸷的看着陆今,他有种重新掌握了话语权一般的得意,越说越癫狂:“他不会永远都像现在这样的,等过两年,他的英雄游戏玩腻了,你还能往哪儿躲?你记住,你是我女儿,你是我生命的延续,就算哪一天我死了,我的血都会永远在你身体里,你能往哪儿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今脸色发白,她攥紧拳头,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的回:“那我就等你死的那天。”
说罢,她就快速的进了房间,把陆成林发狂的笑声挡在门外。
短短几分钟,她发了一层汗。
陆今浑身的力气都卸了下来,她没有办法否认陆成林带给她的恐惧感,即便她装的有多么不在意,多么的不为所动,多么的尖牙利嘴,但身体诚实的告诉她,陆今,你是个胆小鬼,承认吧,你真的在害怕。
就算她年轻力壮,就算他垂垂老矣。
陆今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不去想陆成林的话,他是个疯子,他的话没有可信度,只是为了恶心她。
珍珠项链没有在她原本放置的地方。
陆今甚至翻了衣柜底下,除了一片灰尘外她什么没碰到。
到底是来迟了。
有开门声,陈美琴尖锐的声音响起来,陆今深呼吸一口气,推开房门,直直的走到陈美琴面前,对她张开手,咬着牙根说:“把我的东西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