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才刚巳时,玲珑雪霏便被楼外的吵闹声吵醒,她歪过头看向身边,空荡荡早已一片冰凉,也不知荻花题叶是何时离开的。
女孩艰难的坐起身子,薄薄的锦被从身上滑落下来,露出大小深浅不一的爱痕,她试图下床,腿心处传来一阵酸痛,让她支撑不住一下子又躺了回去。
玲珑雪霏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惨过,只得唤侍女进屋,梅声小心翼翼的扶起她,楼外的吵闹声仍没有停止,夹带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格外刺耳,她头也没抬:“又新来了一批?”
“是,贺三今早刚送来十几个小女孩,有一个死心眼的,刚下车就一头撞死了。”
玲珑雪霏看着被子上的花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扶我去窗边看一看。”
侍女忙为她穿上里衣,蹲下来替她套绣花鞋,搀扶着她来到面向后院的那边窗槛向下望去,被高墙围起来的后院里,正跪着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少女,在秋风中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看身形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甚至看着还不到十岁。教习姑姑用手拉扯着一个少女细弱的胳膊拽起身,仔细的检查身上有没有胎记和缺陷。如若发现不合格的便拽到一边,这种少女以后只能当侍女丫鬟伺候摘星阁的姑娘们。
“这是今年的第几批了?”
梅声想了想:“已经是第四批了,今年妈妈买的女孩子比往年都要多。”
玲珑雪霏望着花坛旁边的假山石,上面染着暗红色的血迹,就连地上也比其他处更加黑红,冷笑了一声:“她真是越来越急了,就连这么小的女娃娃也不愿放过了。”
“姑娘这又是何必。”梅声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端来了一杯茶。“和妈妈对着干,吃亏的还是姑娘你自己。”
“我在她身上吃过的亏还少吗?”玲珑雪霏慵懒的端起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杯盖刮弄着漂浮的茶叶。“不对着干,她只会更得寸进尺。”
“但妈妈现在已经无心捧姑娘,只顾着找到能取代花魁的女孩,如若找到了,对姑娘来说恐怕是莫大的威胁。”
“我不在乎,靠一副好皮囊出的风头,来的快去的更快。花魁这个头衔谁愿意要,谁就拿去。”
“那姑娘在乎的是什么?”
雪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男人眉目英挺的脸,他的眼中蕴满了星辰,他的音调中则带着几分不羁。他每次都是用有力的双臂紧紧的抱住她,古铜色的大手拭去她被刺激到高潮时眼角的泪水,一声一声的在她耳边呢喃。
“雪,我美丽的雪。”
女孩呆呆的看着茶杯中褐色的茶水,她的心,和茶叶一样,渐渐沉了底。
“我在乎的,只怕永远也得不到了。”
打扮艳丽的妇人坐在屋中,冷眼打量着面前的十来个少女,越看眼里的冷意越重,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扬手臂,将手中的茶水泼在了站在一旁中年男人脸上。
“贺三,你给我的就是这种货色?”
男人的脸被滚热的茶水烫的通红,却有怒不敢言,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茶叶。“哎哟妈妈,这种货色你还是不满意吗?”他伸手拉过一个少女凑到老鸨面前,用手掐住少女小小的下巴给老鸨看。“看这水汪汪的眼睛,看这小小的嘴。”他又一把撸起少女的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臂。“这皮肤又嫩又白,在乡下别提有多难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富门家的大小姐呢!”少女害怕的一个劲儿的哆嗦,却被打怕了不敢挣扎,任由男人像对待物品一样摆弄。
妇人看着男人嗤笑了一声:“你该不会真把哪家的大小姐拐来卖了吧?”
男人一咧嘴,脸上的刀疤更显得狰狞:“什么都瞒不过妈妈,这女娃娃确实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她爹犯了事入了大牢没挺几天就死了,又抄了家,她没人管,就被下人偷了出来卖给了我。”
“官家女你也敢要,可真能给我添乱子。”老鸨仔细看了看少女,资质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六楼那个冰碴子,但放在三四楼也是绰绰有余了。
“隐瞒官家女的身份有些麻烦,但琴棋书画都是会的,妈妈买了她,光教习的费用就能省不少银子了。”男人一张巧嘴连哄带劝,终于让妇人消了气,她端起新上的茶杯表示送客,龟奴领意,便带着贺三去了账房。
看着教习姑姑带着少女们离去的背影,老鸨的眉头依旧紧锁,望京周边的城市已经被她的人搜罗殆尽,这次贺三甚至去了更远的地方去找寻,带回来的少女仍远远低于她的预期。一想到玲珑雪霏那冷冰冰的态度和带着刺的话,她的心就滞闷的一个劲儿抽疼。
“今天是大集,妈妈要不要去看看?”心腹老妈子看出她心情不好,低声细语道:“人牙子那里,也是能碰见好货色的。”
老鸨有些不耐烦:“一帮插草标的乡下粗丫头,能找到好的只怕比大海捞针还难!”
“还是去看看吧,就当散散心了。”
少女蜷缩在冰凉的土地上,不住地咳嗽着,小脸潮红的不正常,人牙子走了过来掐住她的下巴,一碗又腥又苦的药被灌进了她的嘴里,药灌得太急她来不及吞咽,便咳了出来,人牙子气急败坏的踢了她小腹一脚。
“短命的货,白瞎了老子买你的银子!”
少女无力的睁开湛蓝色的眸子看着天空,北方的夜风太冷,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刮着她的皮肤与肉骨,很快便得了风寒,人牙子舍不得花钱,直到她昏迷了过去,才舍得给她熬一碗药,只可惜她已经什么都吞咽不下去了。她感觉到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她仿佛看到自己的魂魄像是飘到了半空之中,她甚至能俯视着自己的身体,那具虚弱的,即将死去的躯体。
她想就这么死去,这样,她就可以回到故乡,回到她姐姐的身旁。
人牙子热情的对富贵的老爷夫人们展示自己手中的货,他们伸出戴着宝石扳指的手对着插草标的奴隶们指指点点,甚至都不愿意去触碰生恐脏了自己的手指。其中一个富商指着躺在不远处的少女:“她是怎么回事?”
人牙子表情有些不自然:“她骨轻命贱,得了风寒,不过只要喝点药就能治好,老爷买了我的人,这个丫头就送给您了!”
富商嫌弃的收回目光:“看着可不像风寒更像是痨病,你的人该不会都会被传染了吧?”富商说完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像躲避瘟神一般匆匆离去了。
马上要成交的买卖就这么黄了,人牙子气的牙根痒痒,将火撒在了少女身上,一脚又一脚的狠狠的踢打,跪在一旁的奴隶们吓得瑟瑟发抖,将头低了又低不敢去看。就在少女马上要丧命之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喝止了人牙子的动作。
人牙子转头望去,只闻得一阵香风扑鼻,不远处立着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身后的老妈子正是出声喝止自己的人。两人身上与良家妇人截然不同的风尘气息让他立马猜出了身份,连忙谄媚的凑上前去:“夫人有事?”
妇人嫌弃的用手帕捂住口鼻,隔绝了人牙子身上的汗臭味。“那丫头从哪弄来的?”
“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蛮夷女,言语不通,又得了风寒,唉,就这么赔在手里了。”
老鸨懒得理会他的抱怨。“把人抱来我看一眼。”
人牙子忙不迭的将昏迷的少女横抱起来凑到女人跟前,老鸨伸出保养得当的手,轻轻的撩开她披散在脸上着的金发,又用手指扒开了她的眼皮,确定了瞳色。妇人垂下眼帘,遮挡住了眼底的欣喜若狂。
“这个丫头,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