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饶…饶了我吧…我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好…隔壁…不知道是不是住了个疯子…整晚上都在那用头撞墙…笃…笃笃笃地，嘴里还…还念经…”
猫鼬神色痛苦地在房间地上做着俯卧撑，全身只穿了一条小黄鸭裤衩，撑在地毯上的前臂抖得像在过筛；风滚跷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根藤条。
“不行！继续练！下个月体能补考你要再不及格…我亲自抓你去喂梦渊！”
汽车旅馆的隔音确实不太好。风滚想起那个住在107的男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小队，可以吃早餐了。”大象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充满同情地看了一眼一大早就衣不蔽体的队友。
路过107的时候一名正在打扫的无脸男冲三人点了点头。
隔壁退房了？猫鼬真是谢天谢地。
三人坐在正对着院子的窗前吃免费早餐。汽车旅馆是凹形的，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进出的人，虽然会来梦境住旅馆的大多数是游魂。冥界也算打得一手好算盘，除了半年一次的清洗，其余时间对梦境中的游魂和小灵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出得起价，就能入住冥界的连锁旅馆，比在外随意游荡安全地多。
三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竖在入口草坪处的巨大招牌：
「白骨
Bones」
——居然还是双语。
听说白骨集团未来还打算在梦境开连锁娱乐中心，集合博彩与酒吧KTV，提供特殊签证，只要三万冥币就能进梦境的特殊区享受一晚纸醉金迷。
梦境边缘，法外之地。如果处理得当，不引起主意识的抗激反应，那简直就是牛鬼蛇神的销金窋，新时代的乌托邦。
抗激，怎么抗激？梦境这么大，有些主意识到死都没到过边缘。哼，这明明就是非法侵占他人灵识！风滚恨恨地想，主要是因为入住时旅店没给他们打折。
一天一百五，一个月就是四千五啊！风滚算得肝都痛了。就算要把梦境作为无解“悬梦”封存，也至少得满三个月的调查期。三个月，一万三千零五百，这还不算吃泡面啃馒头的钱。想到自己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全勤只有那可怜的三千天币…风滚拿手机搜了下，天币对冥币的汇率现在是1：1.8。果然，天界的工作只适合那些家里有矿的妖族！她狠狠瞪了一眼猫鼬。
呜…他又怎么了…猫鼬实在是委屈，很委屈。
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一个浑身包裹严实的男人闪身进了104，风滚停下了啃苹果的动作：咦？那不就是昨天那男人吗？他怎么从猫鼬隔壁搬到大象隔壁了？
“猫鼬，你跟我去前台。大象，你先回自己房间，仔细听隔壁的响动，刚刚进去那个男人有点奇怪。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下来，一会儿我们去找你。”
大象刚好吃完了早餐，猫鼬面前倒是还有半杯牛奶，一个爱心型的太阳蛋。风滚把还剩一半的苹果拿保鲜袋装好塞进兜里，拎起猫鼬的后衣领直接拖着他大步往前台走去。
举报！他一定要举报！猫鼬含泪咽下了嘴里的吐司。
***
风滚和猫鼬来到前台，一旁坐着两个正等待入住的游灵，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昨天灭灵队屠城了，你听说了吗？”
“什么听说！我昨天正好在游泳馆游泳。要不是我天天锻炼跑得快，小命差点就交代在那了！” 其中一个微胖的挂着发卷的大妈把睡衣拉下一角，肩膀处一道艳红夹杂烟灰色刀痕：“看到没有，灭灵队砍的！”
“哎呦，我的妈呀！你轻点轻点，哎呀别碰了…”
“207，双人标间，押金500。这是你们的房卡和收据。”一张房卡串着一把青铜钥匙被扔到了前台桌上。
“哎哎哎，房间开好了，你先去拿钥匙，我把脖子上的洞先填一填。” 发卷大妈弯下腰在地上的包里翻找着些什么，露出的脖子上一个贯通前后的血洞。
风滚推了猫鼬一把。
“白骨姑娘，早上好。” 猫鼬冲柜台后的店长笑得一脸温文尔雅。
虽然只是一副骨架看不出什么来，但白骨的脸肯定是红了，连带着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鼬哥哥，你吃早饭了吗？我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太阳蛋。”
风滚看着白骨缴在一起的几根指骨和猫鼬发窘的脸努力憋笑，没想到自己这队员都瘦成这样了还能有迷妹。
妖和兽追捧力量，不喜欢过于瘦削的身材。不然猫鼬要是生在人间，也是可以担得起一句“翩翩君子美少年”的。刚好，冥界的审美挺接近人界。
猫鼬干咳了两声：“嗯，那个…谢谢你。其实是我们队长想看一下旅店这一个月的入住记录，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 难，所以你不用一定要给，反正我最喜欢看我们小队吃瘪。
一个“难”字还没出口，一大本入住登记簿就被摊开摆到了桌面上。白骨从柜台后走出，站到了猫鼬身边。低头娇笑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在乱响，肩胛骨还时不时晃动着扫到猫鼬的手臂。
风滚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己的队员：不错啊，可以啊，很能啊。
“白骨，猫鼬今天一上午都没事，你要是有空可以带他逛逛梦境。” 妖族守则第一条——有恩必报。
看到白骨拉着期期艾艾的猫鼬走了，风滚马上打开登记簿翻找起来：7月5日，107；7月6日，104。签名栏内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名字，可今天入住104和昨天入住107的明明是同一个人。她按着104登记的“余枫”和107登记的“张洋”去找，找完了大半本登记簿也没有找到相似的名字。
“余枫…张洋…” 风滚的眉头紧紧绞在一起。调查队平时早出晚归，很少呆在旅店，但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对了！之前的报纸！
半年前的报纸和登记簿一起摊开，占满了整个前台。302露台上，斓沧看着一脸认真的风滚不由失笑，她还是老样子，一着急就爱转笔…还有跺脚。
风滚要找的是半年前的一则旧新闻。“当红…当红…”《当红明星夜店迷J粉丝，聚众吸/毒》，找到了。
她把文章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北市Opium夜店2020年的跨年夜活动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死了一个明星两名粉丝，还有一名演员助理失踪了。也许是为了赚流量的噱头，报纸在描述案件时并没有用化名，甚至连配图的马赛克都打得敷敷衍衍，一眼就能认出里面的其中一名死者是之前来给庄璇静买蛋糕的那个女孩——姓名：佟小亚，死因：吸毒过量。
通篇都没有提到类似“余枫”或“张洋”的名字，除了几幅的受害者生前的生活照，新闻的结尾处还坠着一张小小的贴图，背景里是案发第二天被封锁的Opium夜店。
这新闻在当时似乎挺轰动的，一整份报纸足足有半份都是对案件的报道和一些杂评。有抨击流量明星人设倒塌现象的，也有认为北市夜店泛滥是导火索的。没有收获，风滚打算收起报纸。
报纸阖到一半，风滚眼角扫过一篇杂论，记者采访了当时Opium的客户关系经理并附上了他接受专访的照片。风滚的手一顿：是他！
照片里油头粉面的经理站在一间有落地窗的办公室前，窗内立着的那个男人正是她刚刚看到入住104的那个墨镜男！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Opium。
***
风滚找到大象：“你昨天晚上跟着佟小亚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她昨天晚上8点回的住处，之后就没有出过门。我在她公寓楼下守了一晚，佟小亚等到今天早上7点，才又出门去上班。”
“等一下，上班？” 那天来甜品店买蛋糕的佟小亚明明说她是刚刚考上大学的高中生。
“嗯，她在一家咖啡馆打工，可能是勤工俭学吧。”“对了，队长。你怎么知道跨年夜的案件跟我们这次调查的梦境有关？” 大象正色：这肯定是什么特殊的侦查手段，作为一名合格的调查队员，他必须学习！
风滚正在想要怎么把消息的来源搪塞过去，隔壁突然传来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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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Muipo夜店冷冷清清。
昨天晚上的after party结束的晚，那个VIP卡座的主人问她们要不要到包厢里先休息一下，张莉娅同意了。
“Sunny啊，我觉得不太安全，我还是想回家…” 说话的王多多是三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今年刚上高二。
三个女孩都还是学生，在省重点明星高中念书，进夜店用的身份证是之前张莉娅，也就是Suuny，专门找人帮“特制”的。
“Muipo是北市最大的夜店，能出什么事？而且徐哥也不像坏人。再说了，现在打车打车回家爸妈肯定要怀疑。”郑婷是复读班的学生，身材好，打扮得也非常火辣。她揽过王多多的肩：“反正今天跨年夜的活动要到明天早上才会结束，我们明早跟大部队一起走好了。”
“那好吧…”
最终三人决定直接在Muipo过夜。结果才没睡两小时，张莉娅就被摇醒。此刻站在她眼前的是自己的大伯。
“莉娅！你妈知道你在这吗？” 张强虽然是对女孩说着话，眼神却冷冷盯着一边已经吓傻的徐正南。
“大伯，你怎么在这…” 莉娅暗叫糟糕，她可是骗她爸妈今晚做小组项目，要在朋友家过夜的啊。她一向最怕这个慈眉善目的大伯了，从小就比她老爸还严地管着她。
“张腾，你现在马上送莉娅回家。”张强吩咐身边的保镖。
听到张强的话，徐正南的表情从前一分钟的谄媚，到惊吓，再到此刻的面如死灰。
张莉娅不情不愿的走了，沙发上王多多和郑婷还在睡着。
“徐正南是吗？看在你是崔理事侄子的份上我才让你来帮我物色’灵女’，但我看你好像很想亲身饲喂’灵神’啊——” 张强冷冷地道。
徐正南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张社长你饶了我这次吧！我真不知道小姐也在啊！”
崔尚书是给他看过张莉娅的照片，可照片里的女孩清汤寡水学生头，哪里有半点像刚才那个穿着低胸吊带，脸上画着浓妆的女孩？何况她一直告诉他自己叫“Sunny”。他这次真是冤枉大了！
徐正南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这次先饶了你们，都出去罢。” 张强还欲发怒，却是有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自他背上响起，阴冷黏腻地渗着寒意。
“哼！算你运气好，灵神发话了。你先把这个叫什么婷的带出去。”
徐正南唯唯诺诺地应了，扶着郑婷出了包厢。
张强将脱下的西装放在一边，背过身，又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衬衫落地的瞬间，一张狰狞肉脸从男人背上涌起，半蛇半人，半男半女。
渐渐阖上的门缝里：王多多虔诚地双手合十，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