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会见我。”
李梦丽拿下头上的宽檐帽，抿嘴笑得羞涩，“维参哥”。
李维参退出手里的游戏，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说”。
没有和李梦丽叙旧谈心的打算，李维参先给她点了一杯咖啡，就开门见山地问：“你和那个姓朱的还有联系吗？”
听到这个问题，李梦丽表情瞬间僵住，继而睁大眼睛盯着他，抖着嘴唇发不出声音。
“还有吗？”李维参不耐烦地用手机敲敲桌面。
“你今天约我见面就是想问这个？”李梦丽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说跟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事！”
说完站起来就想走，起身动作太激烈，膝盖一下子撞上身前的茶几，发出“砰”的一声。
“他现在在接近陶瑶”，李维参在她身后抬高音量，“我担心他会对陶瑶不利。”
顿了一下，“也担心他是不是还在伺机报复你。”
李梦丽转过身，“他怎么会！”
李维参举起手示意她坐下来，“昨天他找借口开车送陶瑶到市区。尽管我警告了他一番，但心里总是后担心，总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现在我想先弄清楚，他的目标是你，还是陶瑶。”
那件事之后，朱振明倒是不敢再骚扰李梦丽，甚至不敢出现在李梦丽跟前。加之这两年他豁出脸皮，对一些官员和领导极尽讨好之能事，待在学校里正正经经教学的时间也缩短大半。但作为李梦里的专业老师，要见到她并不困难。
那么，他的目标就是陶瑶吗？
李梦丽恍恍惚惚地坐在沙发上，半晌无言，突然，她低着头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李维参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说些什么区宽慰她，只得扯出一张纸巾，敲敲她的手臂，想把纸递给她。
李梦丽没有接，任由成串的泪水透过指缝淹没手背，淹没自己的下巴，顺着脖子流到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她？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明明那件事是他的错，是他欺骗了自己，明明是他，是他！
世间真是是非不分！朱振明丧尽天良，做尽世上恶劣下作的事，现在依旧安然享受名利。他腐臭的内心，被裱上金光闪闪的“为人师表”四个字，摇身一变就是社会上流，获得世人的尊敬。作为受害者的自己却要带着不堪的回忆苦苦挣扎。
不甘心！
也后悔。
李梦丽任由悲伤倾泻，整个人好似掉入了泥淖之中，被浓稠的不甘和悔恨包裹着。她哭得小声，肩膀缩成一团，但整个人都在发抖。
咖啡店里其他人都带着八卦眼神不住打量两人，李维参觉得不自在，更多的是为她心疼，恨不得立刻把朱振明这个男人大卸八块。
等到李梦丽哭声渐渐小下来，李维参才趁机把手里的纸巾递给她，干哑地安慰：“对不起，我不该来问你的。”
“你放宽心，他应该不是针对你，你已经毕业了，跟这个人再也不会有交集，你会有新的生活。”
“陶瑶也还有半个月就可以结束学习，到时候我全天守着她，朱振明也没有耍阴招的机会。”
“是我急昏头，欠缺考虑了。”
“对不起。”
“不，不”，李梦丽摇着头，泪珠被甩得纷飞散开，“维参哥。”
“是我对不起你”。
她的脸湿漉漉，声音低哑，“他就是个畜生！他……”
“叮叮叮叮叮”李维参手机急促地响起，是陶瑶，他接起。
“李维参”，语气是早上离开时不曾有的嘶哑，“我在派出所。”
他一下子坐正，语气急促：“我在，发生什么事了？！”
陶瑶尽量平复语气，“你先别急，我现在很安全。”
“我需要你坐地铁或者打车到南师大侧门的警务室，不用赶时间，你到了就可以了。”
李维参略一思索，站起来提高音量：“是朱振明？”
陶瑶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到原因，支支吾吾不愿意说事件经过让他担心。
李维参没了耐心，留下一句“等我”，就直接挂断电话，恨不得飞奔到陶瑶身边，看看她是不是受伤了，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低头看见满脸惶恐的李梦丽，“陶瑶那里出了点事，我现在要赶过去。你自己能回住处吧？”
李梦丽点点头，头发披散潮湿，显得有点可怜，但李维参实在分不出心思去安慰和开导她了，朝她点点头就向门口走去。
他来时把车停在路边，正准备解锁上车，想起陶瑶在电话里叮嘱他一定要打车或坐地铁，垮下肩膀打算乖乖去坐地铁。
“维参哥！”
李梦丽从咖啡馆追出来，气喘吁吁地喊住他。
李维参不解地回身看着她，“怎么了？”
“你先别走！”
李维参脚步不停，把李梦丽抛在身后。
“我现在真的要过去，那边很紧急。”
“我知道，我来开车，我送你过去。”
“陶瑶不准你开车，应该是担心你心绪不定，会出意外。”
“我带了驾照，我来开车吧，这样快一点。”李梦丽一边小跑跟上他的步伐，一边从包里掏出驾驶证晃了晃。
李维参当然知道自己开车快，但这样一来，李梦丽也许就要和朱振明碰面。
“不……”。
“我不怕的。”李梦丽捏紧手指，“我为什么要怕，对吧？”
李维参深深看她，仿佛又看到那个被重男轻女父母责骂时，抿着嘴绝不认错的掘强小孩，仿佛又看到那个为了读大学走了几十里路的小女孩，堵在教育局门口不愿意走的高中生。
“好！”
李梦丽和他，十几岁的时光都称不上快乐和幸福，过去的日子，他们在生存和学业中苦苦挣扎，企图紧紧抓住生命中仅有的光和热，却渐渐被残酷的现实打磨得凉薄。
但是相比起李梦丽，自己是太过幸运，因为他抓到了，他的陶瑶毫不保留地给予他所有的爱与温柔。
所以尽管李梦丽伤害过自己，但那不是她的错。
李维参一直是这样想的，他希望李梦丽也这样想，所以他不能接受李梦丽的歉疚，冷脸赶跑她，希望她早一天想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