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陛下请您过去。”
在你准备处理白天剩下来的政务的时候,从米尔纳那边过来的侍从等在门外,你的侍女脸色有些苍白过头,你想到米尔纳几乎难以判断什么时候走向终结的身体,心里也忍不住悬了起来:“怎么了?”
“医生说,陛下……可能快不行了。”
你丝毫不敢耽搁赶到了皇帝的卧室。
因为你的童贞誓言,他一直和你分开居住,你们的住所隔半个皇宫。等你到过去时候,教皇也正好到达,你向对方颔首示意,免去了吻手礼。米尔纳和教皇先单独谈了一会儿,然后等教皇退出来,又唤你进去。
这个从天父手中偷走了八年的白发老者充满了希冀地看着你。他抓着你的手,向你道歉,在婚礼上给了你和你的家族无比难堪的经历,然后表示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你可以很容易将手从他掌握之中抽出来,但是目光落在他浑浊的眼珠上面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您知道,那位已经八年没有降在我身上了。”
“抱歉。”
你轻声笑了一下:“无需抱歉,我从来都未曾因此憎恨过您。您想见佩斯吗?我不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
你本以为,提到他唯一的女儿,会让他稍微振作一些,不料下一刻,这个年迈的皇帝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瞪大眼睛,挣扎了起来:“不!”
他如同是被恶魔附身,艰难地喘息,眼角留下浑浊的眼泪,抓着你的手也徒然增加许多力气。你不知道哪里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只能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今年第一天起,米尔纳就开始卧床不起。过去围绕着他的娇媚的情人们越来越少踏入这间房间,只剩下马洛夫人偶尔回来一两次。一只雄狮在踏入夕阳的时候,不免会遭到母狮的厌弃,等待着出现挑战者咬断他的喉咙。
兴许是佩德的身份触痛了他吧。
“蓓姬,我只有一件事请求你。”他一边喘息,一边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告诉你:“让教皇……为你加冕。”
“您是不是说错了名字?”比如说,让教皇给他的女儿加冕之类的。
老斯潘塞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彻底糊涂,是你,皇后。”
你意识到他是在交代身后事。书记官还在旁边记录着他的话,他歪过头,你立马出声让书记官和一边的侍从也先离开。
等到屋子里面只剩下了你们两个人,他才长长哀叹,发出不知道是哭还是嚎的细微声音。但因为他太虚弱了,就连这样都几乎用尽了他的力气,游丝一般悬在你的心上,你曾经为无数人祈祷,见此忍不住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口,默默在心里颂经。
直到那类似于哭泣的声音逐渐地消弱下去。这大概已经要是永别了,你附身将耳朵贴在了他的嘴边,等待最后一句吩咐。
“他……”
米尔纳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
国家庆典日注定对你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时间,你曾在这一天与米尔纳结婚,也在这一天为他披上黑纱,佩德没能在他死之前成婚,你措手不及地从自己丈夫手里接下了权杖,成为一名女皇。
为公主选择丈夫的舞会被迫中止了,佩斯姗姗来迟,在教皇为斯潘塞做最后祝祷的时候才赶到此处,你听到鞋跟急促划在地面发出的刺耳声音,侧过头,看到她狼狈地穿过走廊,在靠近门口的时候才害怕惊扰到亡魂一样慢了下来。
你没有说话,侧身让开门口让她进去。
但书记官却拦住了她:“陛下说不需要您帮他祈祷。”
佩斯脸色更白了,无措地望向你想寻求帮助,你知道书记官所言非虚,躲开她的眼睛:“死亡即是安息,你无需悲伤,先回去吧。”
这个老皇帝真是把所有的恶事都留给了你。
*
你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面都没有什么精力去管佩斯的婚事,准备加冕礼和处理因皇帝突然去世导致的许多麻烦让你每天回去的时候都快累成了一条狗。从储君成为储君,佩斯每天都趴在窗边等着你回去,她可能有怨言,也可能没有,反正你没空理会。
倒是马洛夫人,好几次和西里尔亲王来找你声讨佩斯的继承权问题。
你直接将她轰了出去。
西里尔亲王是米尔纳的亲弟弟,比刚去世的老皇帝稍微年轻许多,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还算年富力强。你们之前见过几面,他的封地距离帝都比较遥远,是专门为了参加皇帝的葬礼而回来的。
你敷衍地将他安排进皇宫里面,也没有多在意,可这位亲王之后一连好几天都出现在你的面前刷存在感。讲实话,他还有一点功成名就的魅力,健壮的身体尚处于没有彻底衰弱的时期,斯潘塞家族特有的蓝色瞳孔比佩斯更加幽深,惹得你身边的女仆总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你想起来,他之前是皇位的第三顺位继承人。米尔纳的长寿熬死了很多兄弟,只剩下最小的这一个还活得非常体面。听说,他的床技还不错,试过的宫女都说好。你和侍女长在书房里面八卦的时候,门口传来咳嗽声。
扭过头,佩斯双眼红得和兔子一样望着你。
你张开双臂,随后她熟练地钻进了你的怀里,将明明要比你高出许多的身体全缩成小小一团:“怎么了,亲爱的?”
十八岁的公主哼哼着把脸埋在你胸口:“您好几天都没来看我了。”
委屈的模样让侍女长见此发出善意的笑声。
你摸着她金色的头发:“这几天马洛夫人替我看望你许多次了……”
怀里的身体微微僵住,你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她的母亲已经看望了她,难不成还要你也一起去吗?你和那位夫人这八年可以算得上是死敌。要不是米尔纳直阻拦,你怎么可能叫那个跳梁小丑在你眼前活这么久。
佩斯环住你的腰,低声道歉。
兴许,她第一次知道你了解她那些小秘密,深受打击。在皇宫里面还没什么阴谋可以逃出你的眼睛。
“这几天,叔父也找您了吗?”
“他去见你了?”
佩斯点点头:“是。”
“离他远一点。”
环着你腰的手臂突然收紧,你被勒得有些痛,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明天你就要正式加冕,如果再晚休息的话,怕是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佩斯不肯起来。
你被那两池温柔的浅蓝色湖水凝视着,有些不自在,捂住她的眼睛吻了吻她的脸颊:“好了,别让我说第三次。”
幸好加冕礼上,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等到皇帝的葬礼结束,所有就会回到正轨了。。
仪式结束,西里尔邀请你一起散步,由于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处理,你婉拒了对方的请求。
晚宴时候,佩斯也终于愿意从自己的房间里面钻出来了,穿着一条香槟色的裙子披着白色披肩在你的书房门口等你把事务处理结束。你出了门,看见喜悦爬上她的脸颊,她跑向你,亲密地环住了你的肩。昨晚的不欢而散带来的尴尬,似乎在这种气氛里面溶解了。
你们在院子里面遇见了西里尔。
“看来阁下已经在这里等候很久了。”
他目光落在你被佩斯环抱的地方,笑得有些深意:“是的,我有幸成为陛下的舞伴吗?”
你伸出手,容许他他轻吻你的手背。
英俊的舞伴带来了轻松的愉悦,你好像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参加一场舞会了,自从成为皇后,你很少再参与到社交之中,不得不更多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面。西里尔的基本功很好,被你不小心打乱了步伐,也能很快将你带回正确的节奏之中。在与他跳舞的时候,你就像是回到了十五岁之前。
忍冬之城的玫瑰花冠。
那些吟游诗人曾这样称赞你的美丽。
再次得到男人的殷勤,你终于有自己恢复了单身状态的感觉。追求者表面的温柔之下好像有一些不太单纯的目的,这没什么关系,反正你总要考虑找一个乐意的,合适的人帮你去处理这些东西。
他的野心不令你讨厌,你有心再给他一些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