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人间的上元集市里找一个人,我们已很久未见。你以为我在找爱人或亲友吗?
不,我在找我的儿子。
这么多天以来芳兰草第一次发光,指引我来这里,人间都城,长安。
今日恰是上元节,漫漫长夜里长安集市里仍是人流如织灯火通明。可惜芳兰草只能指出方位,这集市里摩肩接踵我却也不知道哪个才是我的儿子。
说起我这个孩子,我与他当真是从未谋面。
父神劈开混沌,创了天地万物后,自愿化身为法则支撑六界。归去前创造了两位元神,盼望归去后可代其执掌六界。
第一位降世的是祝衍,父神断双臂融心腑滋养了祝衍,紧随其后断双腿化双目创了羲明,最后身躯化为山川河流。
至此本应圆满,却不知为何父神又用仅剩的颅骨和精血造了我,重嘉。我就成了这天地间的第三位元神。
父神已鸿蒙归去,两位兄长各自归位,护六界运行。
那时六界还很荒芜,不知过了时日,大兄感应天道创了生灵,二兄铸轮回引鬼幽,自此六界脱离了毫不相干,开始相互维系。
我与两位兄长不同,父神创我却没与我留下只言片语,六界秩序自有我两位兄长操持。我日子过得枯燥无趣,两位兄长览六界之事无空顾我。我只得整日神游,一缕神识上天入地看这六界生灵的热闹事。
看得久了,忽然想起何不教他们成神之法,若真有能成功,也可帮兄长们分担一二。兄长们想的倒与我不同,最后我们修修改改创出了套合适的法则。成神是不可,却能成仙,从此万物便懂得吞纳灵气。
不过生灵之间是同也不同,有的种族如有神助,真就屡屡飞升,有那么些不擅运灵,只能在愈发强横生灵间夹缝生存。其中就有一支人族,在大修并起而争的时代,着实不起眼。
大兄与我说,人族才是有大气运。可惜了,人族气运是天道意志,算天机捏破指头也算不出,只有大兄二兄感应天道才可窥破,他们却又不肯告诉我。
我在神界看着下界的兴衰,果真如大兄所言。大修之间相争两败俱伤,而人族愈发壮大。加之下界灵力有穷歇之势,灵力稀薄不足以开灵智,渐渐地其它种族沦为人族刀下肉,二兄能力尚强的种族移往它界,从此下界便成了人族的天下,称为人界。
偌大的神界还是只我兄妹三人,九重天上实在寂寞。因此我乐此不疲地放神识看热闹,人间没乐子就去仙界看。
便发现这些时日来,天道意志委实难测。仙界居然有女仙有感而孕,而且接连三。大兄说这是天道要让孩子出生,孩子身上带着气运,可左右未来局势。
我端着仙界送上来的大西瓜边吃边看,果然那些个孩子刚出生就投至人界,或为人族带来文字,或为人间帝王终结乱世,果真是各负气运。
但我没想到这么吃着瓜却吃到了自已身上。
有一日,我突然开始发光了。
是真,浑身发金光,收都收不住。
大兄二兄来看我,一脸复杂地跟我说,
“你怀孕了。”
又是有感而孕,很突然。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自我有孕三日后,二兄正在一旁给金光刺眼的我切西瓜,突然一道金光从我天灵盖飞了出去。我吃着蟠桃目瞪口呆看着那金光冲向了人界。
就这样的,我不发光了,我毫无存在感的孕期生涯结束了,为期三日。
大兄测算了那孩子的命格,竟然什么也算不出。大兄不死心,又想为我测算。可我们是相同的血脉,我又是元神,即使是大兄也不可能算出。
想想我除了这个孩子在人界之外,对他是一无所知。
我思及我从未下过神界,又想想那个萍水相逢的孩子,执意去一躺人界。就算见不到他,去人间一趟,总比在神界无聊强上许多。
仙尚且不能轻易下界,神更不能。因为力量太强,任何轻微地举动都可能会影响人间运势,要下界只得封住神力。
大兄二兄见劝不住我,只得答应。只是他们终究舍不得我受苦,只封我神力,不愿封我识海。两人轮番上阵封印,确认稳稳固固,才肯放我入轮回。
临行前,大兄给我一株芳兰草,里融了他的精血又练制许久,可识得那孩子的大方位。
我就带着芳兰草下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