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农村的习俗姜一回到老家后先要去跪拜去世的二婶婶,等她到时屋子里早已聚满了一群人,叔叔伯伯们围坐在一张矮小的餐桌前商讨着些葬礼事宜,看到她进来都不约而同的停下盯着她,她硬着头皮一一打过招呼后才走向更深处的里间。
里间一进门处摆了一张矮柜,上面摆着二婶婶的遗像,遗像背后放着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的冰棺,姜一有点不敢看下去,另外一间房间里静坐的两位堂姐也起身来到她旁边,看得出来她们刚刚哭过,姜一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她急忙低下头按照长辈的指示点了香烧了纸,低头的瞬间姜一差点哭出来,回来的路上她还没有太多的感觉,但一进入这个凝重的环境,她忽然觉得死亡本身带给人的窒息比文字来得强烈的多。
点完香后姜一有点无聊,与堂姐之间的对话很快就陷入尴尬的沉默中,她找了个借口逃离了那个让她觉得疲惫的空间。
这里她不常来,出门她才发现二婶婶家屋子侧门后面是一整块的稻田,被割的整整齐齐的稻子只剩下扎人的桔梗,一眼望过去还有一片野生湖。
她想起小时候还没有被父母送出去读书,经常和发小在田野里玩着永不疲惫的追逐游戏,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无袖的白色连衣裙,粉红色的书包,裸露的肌肤不知被路过的树枝划伤多少回,深浅不一的伤痕伴着童年的逝去在她的身体里也消失了。
如今那些遥远记忆里的人像排队等车一样,也要渐渐消失在她的眼前,姜一觉得,原来这就是成长,儿时的玩伴逐渐有了自己的家庭,责任像影子一样伴随着曾经稚嫩的脸庞,就连她自己也被迫站在了命运那一方,看着亲人的背影走向日落。
正当她发呆之际,耳畔传来一阵喧哗,她眯着眼看过去,离她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站着五六个男生正接力拆掉二婶婶家废弃的木板车,姜一没戴眼镜有些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也知道他们是自己久未谋面的堂弟。
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有个男孩穿着清凉的篮球背心,脸很白,侧脸线条很漂亮,阳光洒在他强壮有力的臂膀上,显得格外诱惑,姜一抿着嘴唇觉得他有些眼熟,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远她突然想不起他叫什么,思考了一会儿准备离开,但她没想到会有人叫住自己。
乡下的阳光不比市里含蓄,直白地冲在你脸上时是招架不住的火辣,姜一看着他跑过来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带着热浪像置身在火海,烧得姜一喉咙发疼,她皱着眉后退一步,看清长相后姜一记得他,三叔叔家的小儿子,姜元。姜元却对她的小动作置若罔闻,热情地同她打招呼,
“姜一姐今天回来的吗?”
姜一点点头,和姜元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着,见她始终淡淡的姜元忽然提起小时候的趣事。
她是独生女,没跟随父母去另一个城市读书前除了几个好朋友,小时候最愉快的记忆便是和姜元带着几个弟弟玩老鹰捉小鸡,想起那些滑稽的画面她心里的生疏也渐渐散去,讲到有趣的会放声大笑,也许是她的笑声太肆意惊扰到旁人,姜一余光瞄到那件篮球背心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薄荷清冽的香气从他的唇齿间流出“你好,姜一姐。”姜一有些愣神她没想到他会来和自己讲话,脸上还残留着笑意,看到她迅速收回的笑脸和冷淡的眼神,他淡淡开口,“姜一姐想起我是谁了吗?”
姜一皱眉心想,他哪来这么大的敌意。姜元见画面有些僵持刚想说点什么替姜一解围,便听到姜一面无表情地说,“姜磊,你长高了很多。”早在那件蓝色背心飘到她眼前距离不到一米时她就认出了他,很久没见,变了很多,很不讨喜,这是姜一那天对他唯一且仅有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