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春风吹乱冯栀鬓前柔软的碎发,她往耳根后捋了捋,淡淡道:“你完全弄错了,我们这样贫苦的女孩子,是没有心的,定要说有甚麽心,只有野心、虚荣心、向往自由的心。”
月梅睁大眼睛望着她,关心地问:“你姆妈又给气受了麽?”
冯栀摇头:“她也是可怜人,你不知她从前有多漂亮,年纪很轻成了寡妇,被逼嫁给小叔,只得逃出来,带我四处帮佣讨生活。我很害怕重复她的命运......” 她顿了顿:“所以,没有常二爷,也会有李二爷,张二爷,只要给我钱完成学业,我都可以的。”
“阿栀 ...”月梅劝慰她:“等你毕业就好了。”
“是啊!”冯栀眼里还含着苍凉,却微笑,她想想,从袖里掏出个折叠的手帕,揭开是一沓整齐钱票,一起递给月梅:“你拿去用罢,总能救一阵子急。”
月梅喜出望外,接过小心地收好:“你身上揣这麽多钱,可要提防三只手,近来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多。”
冯栀没有说话,忽然听到从学校方向传来钟声,这才告辞,月梅认真道:“这些钱我会还你的。”
“不忙还,我现并不缺用。”她招招手走了,近教室前先去水槽洗饭盒,恰遇见教钢琴的薛小姐和另两个先生也在,恭敬地称呼一声,薛小姐她们眼都未斜,只敷衍地点点首,又继续自顾说话。
薛小姐问:“你们能买到《野草闲花》的电影票麽?高价票也行的。”一个先生道:“早五日前大光明门口就放着售罄牌,票贩子手里也空了。”另个先生问:“不就是场电影麽!怎地如此火爆?”薛小姐撇她一眼:“因为这部男主角是金焰。喛,都说他和常家二爷分外的像。”
“常毓贞的二哥麽!”前个先生面露恍然:“你这般说倒真是....像极了。”
另个先生也笑起来:“怪道票子紧俏,原来都指着看常家二爷去。”
“唉哟,还有课,不说了。”薛小姐把饭盒甩甩,一道水痕溅上灰白的墙,没人在意,她更是习惯了,走在廊前,忽听身后喊:“薛小姐。”
她作风洋派,不惯学生喊先生。
回头看是冯栀,穿件青蓝发白的布旗袍,已经洗得表面泛起绒光,却愈发映衬发的乌黑、肤的雪白,小嘴一抹红。
似乎有些意外她还在这里,沉着脸问:“有事?”
冯栀递给她《野草闲花》的电影票,薛小姐接过,神情有些吃惊:“你从哪里得的?”又迟疑:“倒不好拿呢。”
“府里老爷随手赏的。”冯栀镇定道:“方才听薛小姐说很想看,我却对这些没兴趣,每趟看都睡着了,实在浪费。”
薛小姐听得嗤笑一声,把饭盒挟在胳膊肘,她今天穿条鹅黄嵌银线西洋裤,有口袋,作势去掏:“我把钱给你。”
“不用。”冯栀摆手:“也不是花钱得的,怎好意思收你钱,被旁人晓得要瞧不起。”听得又是一阵钟响,她微俯腰作个礼:“得上课去呢,再见。”
薛小姐喊住她:“我听你弹过钢琴,指法生疏,以后琴房空闲没课,你想要练习就来罢。”
冯栀连忙道过谢,辄身时,噙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