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晚霞余辉下,山林草莽间疏影横斜绰若。
晕黄的残影落在山野一条不知名小河的河面上,泛起荡漾的粼粼水光。很快,这片水光粼粼的河面一隅被一双布满草液与泥污的手骤然搅动,瞬间破坏了河水边的宁静。
聂娇娇在河边洗尽了这一日跋山涉水而留下的污渍,却无法洗脱她这一日奔波的身心疲劳和不知所向的惶恐与迷茫。她最后掬了把凉爽的河水扑在脸上,任由脸上的水珠自上而下滴落到白皙的脖颈间,消失在令人遐想的衣领里。她望向逐渐平复的水面——清秀白皙的鹅蛋小脸上,湿漉漉的如同清晨白露间凝结着水珠的芙蓉花瓣,尤为可人,诱人采拮。柳眉弯弯,杏眼盈盈,樱桃小嘴……美是美,却难掩疲惫之色。
聂娇娇突然觉得这是自己的脸又好像不是……她靠在一棵树下小憩,脑中不断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在旅游的十八弯陡峭山路上,她所搭乘的大巴在一个转弯后与对面一辆车轮打滑的车子相撞一同连人带车翻落到山崖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昏迷后醒来就在这个只有她一人的山林中。奇怪的是,自己身上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附近也没有任何车的残骸。
一开始她决定留在原地等待别人的救援,可是到后来她一个人越待着越觉得可怕。山林的草木格外茂盛,有些不知名的野草竟足足比一人高。这里,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踪迹。坐以待毙,不是好主意。这样想着,聂娇娇凭着直觉在山野中寻路,最后来到了一条河水边。
希望沿着河流往下走,能就此下山吧。聂娇娇起身拄了一根捡来的木棍蹒跚地沿着河水向下走去。天色不早了,要是还不下山,后果将不可设想。这里没有人活动的踪迹,然而野兽留下的痕迹是仔细就能发觉的。要是不想葬身于野兽果腹,必须尽快下山!
尽快!聂娇娇忍着脚疼,加快行走的步伐。
走了一段路后,聂娇娇抬头向下望去,惊喜不已。
一道炊烟袅袅升起在半空中。有炊烟的地方就有人家!聂娇娇确定沿着河流就能下山,山下就有人家了。
等到夜幕初临之际,聂娇娇才刚好走到山下。她神色紧张地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只有夜间的幽幽虫鸣在她的耳边回响。
终于,在黑暗中看到那一点亮光。那里有个茅屋。聂娇娇小心翼翼地揭开外围的栅栏门,颤抖着声音问:“有人吗?”
“这位小娘子,怎会在此?”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拿着照明的烛火站在聂娇娇面前。
“我……”聂娇娇见那老妪的衣着发型居然不似现代人的模样,倒像个不知什么时代的古人,她脑子灵光一闪,撒了谎:“路遇拦路强盗,小女子与家人分开两路逃脱……如今与家人不幸失散。天色已暗,无法再寻路,实在无法,无处可去。只好叨扰了,希望老人家能收留我一晚。”
说罢,聂娇娇便可怜巴巴地望向老妪。现在自己出现在这里无论怎样说都无法让人消除疑虑之心,自己的现代人衣着对对方而言肯定也是奇怪的。即使是这样,也要争取这位老奶奶留下自己一晚,其他事情暂且不想。
只见这老妪上下打量了聂娇娇,终是点点头,让这位有些落魄的女子进屋了。
这老妪有些沉默寡言,但却是个大好人啊。聂娇娇受宠若惊地捧着她递来的一碗米粥,不住地向老妪道谢。一天没有进食,饥肠辘辘的聂娇娇觉得普通的稀粥也是那么美味。
吃完粥,疲倦的聂娇娇在草席上呼呼睡去。
第二天,在公鸡打鸣声中聂娇娇醒来。昨晚虽然很累但是睡在陌生的地方聂娇娇一点都不能安稳。聂娇娇来到院子里,老妪已经正在砍柴了。“那个……”聂娇娇挠挠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老妪抬眼,向聂娇娇指了指一旁的木桶。
“你可以去河边打点水来。”
聂娇娇撩起衣袖,说干就干,不一会儿就从河边提了满满一桶水。可别小瞧我,我可是能一口气抬一桶水上三楼的猛人。她高兴地向老妪招了招手,邀功道:“老人家!老人家!水打好了我还需做些什么?”
“那就有劳你给院中的菜地浇些水了。”老妪面上难得浮现起些微笑意,“还有,咳咳……你可唤我为安婆。”
“安婆,我叫聂娇娇。”聂娇娇向安婆扬起大大的笑脸。
有什么让本来很有距离的人向你释放亲近的善意这种事更好的呢?
安婆常年一个人独住在山下,现在多了个叽叽喳喳的聂娇娇,两人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言,短短半日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安婆虽知道聂娇娇来路不明,但也逐渐放下不必要的防范之心了。她有意留下聂娇娇,而不是放任这位有些姿色的女子到她一无所知的山外去。
聂娇娇也不想离开这里,自己一个弱质女子毫无计划、漫无目的地到外面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这个未知的地方、未知的时代,她还没有勇气去面对。
所以,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在帮安婆做农活、做家务……这些琐屑的事情能让她一刻不停地忙起来,她妄想用忙碌逃避她并不在她应该处在的现实世界这个事实。
聂娇娇很迷茫,她只有不断地向安婆吐露她杂乱惘然的心情。
每当这个时候,安婆总是温柔地用她满是茧的粗糙的手抚摸她的发顶。
“既来之,则安之。知否?”
“唉……我知道的。”聂娇娇不住叹息。
只是每夜枝头上的新月总是无法圆满。
日子大约过了四个月,聂娇娇的床头画满了好几个“正”。
这一日,天朗气清。
聂娇娇想好了。她要弄清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才行。一味的消沉没有用,她要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直到找到回去的方法。
安婆帮聂娇娇把头发扎起像男子一样,让她换上粗糙的麻衣麻裤,给她打包好了上路的包袱。与安婆道别时,聂娇娇将自己耳朵上的银耳钉送给安婆以表谢意。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聂娇娇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安婆就微笑地站在栅栏边上,和煦的目光一路相送……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