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两团兔儿压在他背上,无端灼人得狠,不一会儿浑身便燃起火来,一种陌生奇异的滚烫席卷了兰若的四肢百骸。
“兰若,你怎么了?”
顾沉璧眼神闪烁。
兰若低低道:“无碍,走久了会热了些。”
“噢。”
顾沉璧朝他脖子吹了口气:“呼……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偏偏是那一口气,激起一阵热浪,他背后汗毛竖起一大片,浑身战栗,一刹那间,可疑的心悸。
他强忍着陌生的悸动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将顾沉璧放下来。
女子抽出袖中手帕,丝毫不避讳,她眼睛还没完全好,两只手摸索着,上来擦拭他脸颊,她贴得那般近,若不是她穿了披风,他披了袈裟,他甚至怀疑,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你出了好多汗。”
女子轻喃,又低低笑了一声:“不愧是男人~”
那声“男人”咬得极重,甚而有丝缠绵。
兰若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定主意推开她,抽过手帕:“我自己来。”
“嗯,好。”
顾沉璧面不改色心不跳,就那么浅笑盈盈睨着他。
她越睨,他越心慌,一颗心砰砰直跳。
这真的是当年豆芽菜一般的少女么?
分明是山林里幻化出的女妖。
“兰若,我好看么?你盯着我瞧什么?”
顾沉璧莞尔,一时间山花失色。
兰若猛地吞咽了下,下意识点头:“嗯。”
“呵呵……出家人不是常说,色即是空么,你怎会觉得我好看。”
顾沉璧说罢,走过来摸索着他的脸,刮了下他的鼻尖:“你不老实,说假话唬我。”
“我……”
兰若语塞。
可转眼,他便嗅出一二来了。
他是何等睿智通透,即便是不通风月,可眼前的人儿,一连串言行举止失常,无不昭示着目的。
兰若按捺住心头悸动,俯下身去,抄起一把小锄挖药草:“贫僧没有唬你,无论如何,贫僧都是想让娘娘复原。”
“呵,复原。”
顾沉璧不买账,脸色微微冷:“我复原对你有什么好处?总归,不也还是在这庙里关着么。”
“沉璧,庙堂虽小,胸有天下,天下虽大,心牢却狭。”
兰若头也不抬。
顾沉璧却被他几句佛谒弄得愣怔,“你以为,我是被自己的心困住了么?”
难道不是?
她不过问了一句废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兰若兀自叹了口气:“阿弥陀佛,在贫僧眼里,沉璧还是十年前的顾沉璧。”
可她早已不是十年前的她。
顾沉璧一阵心虚:“我不过是和你弄得好玩儿,你大道理说这么多。”
她就是逗弄逗弄他。
听到这话,兰若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放下来了……
他可经不起她逗弄几次。
还没得逞的把戏,三两下就被兰若看出来了,顾沉璧觉得没劲,帮着锄完药草,便催要回去。
“蚊子好多,咬死我了。”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
兰若失笑。
俩人回了寺里,月娘早已急疯了,四处寻找。
眼见得顾沉璧回来,忙不迭迎过来:“小姐,您去哪儿了,叫奴婢好一顿找。”
“去采药啊。”
顾沉璧闲似无意。
兰若眼神暗了暗,脸色有些不自然,将药草交给小沙弥煎煮。
这回,顾沉璧不好意思倒掉一半儿,一股脑喝下去。
不出半个月功夫,她体内毒素便清除得差不多。
谁知,寺里人来通报,说圣僧的意思,请她们移步后山小筑居住。
命人特意给她们建了起居住所,怕她们两个女眷在寺里住得不方便。
这一听,顾沉璧大怒,将药碗掷于地,“什么意思?”
“小姐息怒,其实圣僧的意思也不无道理,咱们两个女眷在这庙里呆着也挺不方便的。”
月娘支吾着,昨夜里不知是哪个淫和尚,偷看她洗澡来着,看得入了迷,险些要翻窗进来,幸好她喊,才把人吓走,不然……她只怕要被玷污了。
“他心里没鬼,怕我在这儿住着做什么?”
顾沉璧气得脸都红了,自来凌云寺,他便果真将她放在心上,日日来探望诊脉,比从前宫里的太医都勤。
处处又让着她,哄着她,宽慰她,慈悲宽容得如如同一尊佛。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治愈她的不是药,而是他……
她不愿离了他,也离不了他。
“小姐,圣僧如今享誉西夏,听说皇上下个月要封他为国师了,您可不能开罪他。”
月娘赶紧收拾行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可是兰若大师的山头。
**
后山小筑。
顾沉璧躺在小木屋的竹椅上,瞧着屋檐下那串风铃愣神。
少时他便会穿丝制风铃,如今还是。
那时他总是端着佛一般平静的神色,肌肤如玉般透明,依稀可见脉络纹理,她便总以为他像个假人。
不甚与他亲近。
倒是太子殿下拓跋无常总是笑意盈盈,可惜笑意未达眼底,居然也能把她哄了过去。
“十年前,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珍珠当鱼目。”
那时怎么就没发现兰若的好呢?
且不说,他的姿容气质,举止谈吐,便胜仙佛万千。
西夏鲜少能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呢!
顾沉璧认定他是个“男人。”
便没法儿,再把他当出家人一样待了……
才来了这儿一天,她便想兰若,想到骨子里。
一个被废弃的妃子,这样的想法,十恶不赦。
可她偏偏百无禁忌似的,一想到兰若羞涩的神情,便沾沾自喜,哪怕逗一逗也是极好。
她想,她只是逗逗兰若罢了。
然而这心事,世俗不容,她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哪怕是月娘,也万万不可。
夜深人静时,难免寂寞。
这一夜,她又辗转难侧,索性起身掌灯,系好披风出去。
屋外,一轮圆月如镜悬在天边。
值此午夜,碧空山万籁俱寂,唯余碧波寒潭处,一方悬崖断壁间,飞流直下的瀑布水声滔天。
顾沉璧拎着灯笼晃晃悠悠循着水声走来了,草地渐渐有些湿,她脱了鞋袜,径自走到浅滩,脱了披风,又开始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