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小姐再也不想回到那房间了。尽管房间富丽堂皇,但里面却充斥着恐怖,无数黑色的鬼怪绕着房间一圈又一圈,形成完全密闭的结界,强大到足以将死神小姐关在里面。
只要时间足够,死神小姐还是能出去的,只是她一点也不想待在那里,里面扭曲的执念足以使人疯狂。
“如果您不再逃跑,我当然不想做任何违背您意志的事。”
想到自己当时只倔了两天多就很不争气地投降了,死神小姐感到一阵羞愧。然后现在坐在舒服的沙发上享受对方带回来的高级甜点,她更羞愧了。
死神小姐气鼓鼓地说:“别对我用言灵!”
青年端茶奉水,周身洋溢快乐的氛围。
他很久没这样了。只是待在身边就感到幸福,为此要他付出一切也无所谓。
他语调轻快:“当然。只要您不逃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从此,名叫林子羡的奇怪青年,正式进驻死神小姐不算精彩,但是非常平稳的生活之中。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因为正如他所说,除了尝试逃跑外,他没对她使用过任何力量。
甚至过分顺从了。叫他往东,他绝对往东一直走下去。
“我的命是您的,灵魂是您的,心也是您的。”
明明是肉麻的情话,死神小姐却毫不怀疑其中真实。青年完全奉献,连深受其害的死神小姐都忍不住放宽了心。
“你知道我完全有能力让你找不到,我可是死神呢。”
“是的,我知道,”青年语调平静,谁又知道那平静下酝酿着什么呢,“我知道。那我别无他法,只能努力将您找出来了。”
死神小姐好奇地问:“怎么找?”
“我会杀人,很多很多人,直到您出现为止。”
死神小姐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青年又说:“然后那时,我不会再放开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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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在小黑屋里实在不好受之外,老实说,死神小姐在青年家里活得还挺滋润的。她摸了摸右脚上黑色的环,那是一种束缚,让她无法离开这栋房子。无法自由行动对原本就是家里蹲的她没什么妨碍,就是有些不爽。
何况她不是解决不了,她是真的怕对方大开杀戒。而且青年确实可以做到。
大概在死神小姐觉得自己快发霉时,她小心翼翼地提议:“我想出去走走。”
坐在另一侧沙发的青年视线离开原文书,转而投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女性。他眯起暗色的眼睛,看到露在毛毯之外的白皙裸足,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
什么时候才能吃掉呢?什么时候行动、对方才不会讨厌他呢?光想这些事情他就几乎无法好好听课。死神小姐现在在家做什么呢?有没有在想她、还是在想着逃离他?这些小心思占据他全部思考,让他在课堂上基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如果对方也如他一般想念就好了。
“林子羡?哈罗?我脸上有东西吗?”
被点名的青年从某种想法中回过神,他合上书,过去与死神小姐并排而坐。女性不自在地挪动身子。
青年顿了顿,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伸出手臂抱住了裹着毛毯的死神小姐。他不理会隐约透出的凛然冷气,也无视女性紧张僵直的身躯,他用力抱住那一团,把脸埋进毯子中深呼吸。
才一周而已。忘记对方的五年不都过来了吗?别那么心急。
死神小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说别靠近我吗!”
闷闷的声音从那处传出:“您想去哪里呢?”
单纯的死神小姐很快便把有个家夥还黏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排到第二,她现在要趁着对方貌似不会拒绝的时机,赶紧思考到底要去哪。
“回⋯⋯回家?”
“您在这里过得不好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算了,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死神小姐转而想其他地方,但她发现想不出来。她还真没什么地点是特别想去的。
但她也不想待在屋子里,所以她任性的说:“不管,我就是要出去。”
青年蹭了蹭毯子,现在死神小姐已经逐渐放松下来了。
“老实说,若是您接到任务的话,我是不会阻止的。只是没想到一周都⋯⋯这一区原来这么和平?”
这就牵扯到他们工作上的事了。死神小姐瞄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没有联络也没有邮件,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手机而已。
“我只负责某些教派,这里信徒不太多。所以薪水也不高。”随后想到对方的恶行,她语气不善地投诉:“你害我薪水飞了。”
“抱歉,”话语中一点也没有歉疚的意思,“我会负起责任。”
死神小姐小声咕哝:“见鬼的责任⋯⋯”
青年问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可是那时,我并没有任何信仰?”
他在地下室被关了八年左右,曾经也在黑暗中求过神明,但没想到最后拯救他的居然是死神。
某方面来说,倒跟他特别相符。
死神小姐想了想,“呃、说来有点那啥⋯⋯那时发生了大火灾,这里的鬼差人手不足,刚好我很闲就⋯⋯”
青年闻言,本来打算抬起的头又一次埋了下去。双手收紧,紧到死神小姐发出一声吃痛的叫喊,他才稍微松手。但他没有抬起头,他怕对方被吓到。
命运。
这就是命运。
是命运——无论是谁都好——是命运把死神小姐送到他身边。
不可遏止地露出大大的笑,无法被女性看到的眼里满是疯狂的迷恋与确信。他想抑制大笑的冲动,致使肩膀止不住地抖动,他现在只能抱着女性好缓解这种发自内心的澎湃。
好想吃掉。好想吃掉好想吃掉。
他想到五年前,死神小姐消失后的事。那时他睡着了,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他的内心空了一块,急需什么东西填补。那东西肯定弥足珍贵,找到后必定会收进他肮脏心底最深处的柔软角落。他会为那东西搭建华美的宫殿,用尽所有一切去成就、去赞美、去信仰。
就这样找了五年。
每当按耐不住,怀疑自己,他便会看着左手臂上的伤疤一整晚。那是被野兽噬咬的痕迹,如今只剩扭曲的疤痕,就像他残缺不全的心。这提醒了他,那确实不是梦。
好不容易找到了。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命运,那他前面所受的诸多苦难也就有了回报。而且他还得到的太多了,多到担心尚有劫难未到。
“喂,你别生气啊,虽然我只是代理,但还是很认真工作的。”
以为青年是因为他自己被这么随便的安排而气到发抖,死神小姐心虚的安慰。
呸!她在心虚个什么?
“没事,真的没事。”
青年的声音有点扭曲,这让死神小姐感到疑惑,因为比起生气,那柔和嗓音更像是愉悦。
“对了。”
青年倏地抬起头,死神小姐终于看到对方俊朗的脸。不知是闷的还是怎样,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漆黑的眼睛弯出愉快的弧度,里面有太多死神小姐看不懂的情绪。青年眨眨眼,殷红的嘴唇上下开阖。
他说:“我有跟您说过吗?我爱您。”
声音低哑,带着某种无法让人抗拒的魔性。
死神小姐猝不及防地被迷惑了,连那热烫的手什么时候抚上脸颊的都不清楚。
“没有吗?那我再说一次,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您——啊啊、多么美妙!”
露出大大的笑容,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任由那自心底溢出的猛烈浪潮击打兴奋起来的神经,太多了、太多了,他想好好发泄一番,想宣泄无法诉诸言语的所思所想,太多了——
不够。
青年俯身向前,热烈的视线在死神小姐呆滞的脸上游移,最终定格在略显苍白的唇。
他吻了上去。
那是蜻蜓点水的一吻,非常快速,碰之即离,但他却没移开。青年就着这过于亲密的距离说话,活人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死神低温的脸上。
他说:「明天跟我一起去学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