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琛神色散漫,也笑了笑,只是笑意并未到眼底,在身后女孩打算退出电梯前,抬手关了电梯门。
接着那双青筋遒劲的手又熟练的按下了数字六。
按完以后,好整以暇,也靠着电梯墙壁,他看上去疲惫极了,只眯着一双极浅淡的眼睛,又侧头看她。目光似落在她打着绷带的手臂。
秦诺楞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很轻的回应了声谢谢。
或许,她现在应该称赞哥哥的细致观察,猜对了她的楼层。
这次江协高架坍塌,单纯骨裂幸存者已经回家疗养,只有小部分心肺受损患者还在六楼留院。
前面两个操作护士都上了年纪,此刻看着女孩脖子上还带着固定器,右手也打了石膏,只有完好的左手还提着ct袋,现下也没继续打趣。
医护行业接触辛秘久了,多少从女孩刚刚通话有些猜测,带着几分关心看向女孩,此刻到也没真觉得女孩是被秦医生迷住了。
一时也没人再说话。
窒息的压抑……
比起投来的善意,秦诺现在更希望离开电梯。
离开这个空间,或者说,离开某个人。他的不在意,让她觉得自己的坚持更像是独角戏。
她和他明明是最亲近的两个人,那是她亲生的哥哥啊,同父同母,留着相同血脉,是世界最深的羁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秦琛,他的哥哥,他不记得她的样子,他不知道她差点死去。他更不在意她是否被唐女士安排移民。
所以,秦诺已经确定,秦琛即便知道她住院,却也一次没有来探望过。
如果,她真的遇难,在高架桥坍塌下死去,秦琛会不会自责,因为那未接的32通电话。
会吗?
你会为我难过吗?因为我的死去。
那时你会不会也像我想念你一样,想念着我呢?
你不理我的这两年,是因为当初我选择了妈妈吗?
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哥哥。
秦诺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情绪。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其实秦诺懂了,他和唐女士一样。
他们都有了生活的寄托,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角色。与他们羁绊最深的是另外两个家庭。
曲终人散,只有她还守望在过去。
那年她只有八岁,以为拉住了哥哥的羁绊,爸爸,妈妈还有她总不会走散。
舞台谢幕,却没有人为她狂欢,她是漂泊海上的旅人,哪里都不是她的明灯。死亡或许才是孤独的解脱。无法言说,因为无人倾听。
明明已过四月,秦诺却冷得发颤。她想要呐喊,谁能来救救她啊……
她找不到出口了。
秦诺觉得好累,她想藏起来,躲在一个没人能找到她的地方,至少现在,让她像一个开出伞的蘑菇一样,慢慢枯萎就好,谁都不要来打扰她。
电梯在六楼时停下,跟在人后,一起走了出去,秦诺这才发现,他们是同一楼层。
刚过午时又落起了雨,寒气通过回廊转了进来。
秦诺贴墙撑着,身上染了寒意,像是容进了雨季,孤独又带着引人注目的脆弱。
忽然,她摁着胸腔,急促得喘了几声,随后咳嗽了起来。
秦诺感觉不太好,心情繁复,不知是不是累的,她觉得肺痛。
她闻到了腥气,是她自己鼻腔里涌出的。
反反复复,她控制不住自己,再有一次,她怀疑会把肺叶子也咳出来。
她听见有人在说话,大概是叫她,是很好听的音色,像羽毛一样轻,扫在她耳朵上。
她想抬头,眼睛却激起生理性眼泪,大颗大颗,滚出眼眶。止不住,咳得更猛了……
那人说让她闭气,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蚂蚁啃骨得痒,钻心挠肺得疼。
起先离开的年长护士也听到了,停下了手术车,回头,就看女孩正缩在电梯口,咳得发抖。
秦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在女孩边上,他正拍着她的背,用手捂住女孩停不下的抖动。
想要过去帮忙时,秦琛已经抱住女孩,避过围观,护着她朝六楼最里的病房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