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脱轨--62覆水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药……”

男人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像是渺远的钟磬,直撞入邢烟的颅内。

黄沙走石中一幕幕痴缠如剪影回放,汗水、呻吟与爱欲交融成男女重叠起伏的身影,在最后登峰疲极下,是男人毫无防备地喝下女人递上来的水,然后交颈相卧、抵足而眠。

邢烟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惊醒,后背被冷汗浸透,她微微颤抖着抬起眼,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我……”

“回答我。”陆原一字一顿地打断她。

邢烟看着陆原冷淡的神色,忽然间气息都不敢放重,她敛着呼吸,如梦似幻地答道:“……是。”

陆原嘴唇一下子抿紧了,他死死捏住手边的玻璃杯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什么药?”

“安眠药……”邢烟倏地抬眼补充了句,“只是普通剂量——”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陆原再次打断。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我会昏睡到傍晚,怪不得你会突然亲近我,原来是这样的……”陆原微微往后撤了步,扶住额头,“你不会放过招惹你的人,霍鸣是,韩东也是,而那次沙尘暴就是上天给你的最好机会。你要切断他的一切求生机会,而他车内的手台和我的车联机,所以你要让我接不到电话,却惟独没想到那天杨潇的车也发生了事故,而他也向我打了求援电话……”

邢烟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你都知道了……”

“我不该知道吗?”陆原抬起泛红的眼,直盯着面泛惊讶的邢烟,“老黄想要帮我顶罪,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觉得我没有发现这件事的异常?邢烟,是你把我想的太简单,还是你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邢烟见陆原的身体因拼命压抑什么而轻颤起来,知道他误会了一些事情,她张了张嘴,第一次急于解释:“陆原,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不是我看到的那样子?”陆原忽然朝她走进一步,他一步步把邢烟逼得往后退去,声音嘶哑得难听,“可你知不知道,当我无意间调出行车记录仪,看到镜头里的你拿出针筒,把早就准备好的药物注入我喝的水时,我是什么心情?”

听到陆原最后一句几近嘶吼的反问,邢烟的手肘猛地碰到桌沿,上面的壶盏瞬间噼啪一片,她的心顿时一颤。

“你以为这一切都做得了无痕迹,你也确实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毕竟谁能察觉到矿泉水瓶盖上会有针孔?你只是没想到车内的记录仪是双镜头的,也没想到我会去看!你说事情不是我看到的那样子,但我如果没有看,那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到,那个把我算计得身败名裂,在我背后捅了一刀的人,居然就是我最爱的人……”

说到最后,陆原骤然松懈了手中力道,邢烟因身体不支而软软滑倒,她微微翕动了下嘴唇,还没出声,客厅的灯突然被人‘啪——’地打开了。

骤然大炽的白光让邢烟眼睛不适地眯了下,再睁开眼,一步之遥外的陆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那种陌生的冷漠与排斥骤然刺入眼球,邢烟忽然间觉得身上很冷。

她缩了缩肩膀,但那个昔日立马会对她嘘寒问暖的人却视若无睹,毫无反应。

这次,也许她真的伤到了他,但是……

邢烟胸口忽然起伏了下,事情并不完全是他想的那样,她接近他勾引他,是有完成计划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她……念此,邢烟把目光投向陆原,但陆原却生硬地转过了头,切断与她的目光交流。

邢烟的目光一黯,她缓缓撑着桌子站起来,“陆原……”

男人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邢烟拖着步子向他靠近,曾经她那么贪恋的胸膛此刻却冷得像块石板,邢烟努力忽略掉心头巨大的失落与惶恐,她努力平缓着气息,慢慢开口。

“你说的对,你看到的一切也都是真的,我杀了霍鸣,我也想杀韩东,我在车里诱你勾你,甚至给你下药,的确是早有预谋,或者说,从一开始接近你,我就目的不纯。而你早该知道的,毕竟你那么聪明,但你总用没分寸来解释我狠绝的手段,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陆原脸色猛地难看下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你不是想听真话吗,现在怎么怕了?”邢烟仰起脸,看着面覆寒霜的陆原,她困难地挤出一丝声音,“我把一切都算计得天衣无缝,但你猜错了一点,我其实想过会有暴露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早知道。”

也没料到这事会给两人间造成如此深的裂隙,这道痕迹是她再也无法用言语弥补的东西,所以这一刻她不奢求他的原谅,她只想告诉他一些真相。

“陆原,其实我有天真地想过要瞒你一辈子的,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该多好……”

“邢烟!”陆原冷冷打断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邢烟用目光描摹着他冷漠的神色,忽然弯了下唇角。压下之前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无措,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

“陆原,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你信吗?”邢烟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陆原的眼,“这回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用药,害你差点出事,但我没想到杨潇会……”

她顿了顿,突然低头抓住陆原攥紧的手,“反正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对你对整个救援队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再来一次,也许我还是会这么不择手段,可是我诱你不仅仅是因为想要完成计划,也许一开始我对你的感情并不那么纯粹,但是后来我想和做爱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

“住口!”

陆原突然以近乎愤怒的嘶吼粗暴打断她的话,邢烟被他猛地甩开了手,身子趔趄了下,一时间竟怔在原地。

她从未见过陆原如此模样,似被吓住般低喃:“陆原,你怎么了……”

陆原满眼都是血丝,他死死盯着不明所以的邢烟,话似从齿缝里挤出,“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的喜欢,喜欢到可以给我下药,邢烟,你是不是当我是石头做的人,永远都不会痛……”

邢烟的嘴唇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却无力地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

陆原猛地后退了步,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似在压制滔天的怒意。

在一室难耐的死寂中,他终于半转过身,长长吐出了口气。

“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在西北的荒漠上有一种花叫做狼毒,这种花看着绮丽无害,汁液却含有剧毒。”陆原说到这里,侧过头,“邢烟,我本来以为你是沙漠里的玫瑰,只要我找到了你,你就能为我永远盛放在荒漠里,可我现在才知道,你不是玫瑰,你是那朵人人畏惧的狼毒花。论起玩弄人心,你太可怕了,我玩不过你。”

“你一次次地欺骗和算计我,我也成功被你勾到,甚至承诺过愿意被你骗一辈子,所以现在的情形,也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邢烟直盯着他,无声地抠紧了桌子,陆原却继续用漠然的声音说:“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我早该发现不对的。凭你的城府和手段,那晚又怎么会轻易透露出一切,叫韩东录下音来拿捏你。或许那时候,你就在试探,试探我能容忍的底线在哪里。”

就像用胡须试探洞口的猫,看他能容纳她多少狠辣的手段,后来他真的给了她希望,既往不咎,所以才导致了眼下的一切。既然现在的局面有他当初心软的一份责任,那他也不会逃避。

“现在你犯了罪,我也难逃其责,如果不是我一次次地纵容你,你也不会这么肆意地杀人,这份罪,我会和你同担。”陆原说完就转过了身。

邢烟看他不带留恋地拿着车钥匙往外走,急急喊住他,仓促间差点崴掉了脚,“你要去哪里?”

陆原没有回头,半幅身躯如峰岩料峭,带着无尽的疏远与冷淡。

“知道我在回来见你的路上在想什么吗?”

他定定地说,“我在想,要是当初没认识你,就好了。”

清晰而缓慢的低沉嗓音飘进邢烟耳中的刹那,她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她用力逼退眼中涌上的潮意,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声道:“你说什么……”

“我要说的话就这些。在出结果前你就待在这里,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说罢,陆原扣上帽子,就像两人的初见般,帽檐将眉眼俱掩在无尽阴影中,挺拔身躯瞬间投入如潮黑暗。

——

相信三酱,小虐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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