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警惕地往后退了步。
“哟,尖果啊……”霍鸣宿醉后刚起来滋了泡尿,就碰上了孔眉。他提了裤子,眼睛上下扫着,“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啊?”
“你谁啊?”孔眉对眼前男人流里流气的眼神与满身的酒味很反感,不由皱着眉道。
“我谁?”霍鸣摸了摸下巴,突然一把抓住了孔眉的手,“要不你跟小爷进去,爷叫你好好看看清楚我是谁,恩?”
孔眉猝不及防被他得了便宜,立马挣扎大叫起来,“你放开我!你谁啊你!”
“都说了你等会儿就知道了!”霍鸣把人拽进怀里,低头就去亲,“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把小爷憋坏了,好不容易碰上你这么个上等货,放心,你做了我的女人,爷不会亏待你的!”
“神经病啊你!”孔眉都要恶心死了,拼了命地躲,“松开!”
霍鸣冷笑一声,把人一下子搡到沙地上,随即压下身,“少给脸不要脸!”
“你走开!救命啊,救——唔唔!”
孔眉在被人捂住嘴然后压在身下的一瞬间,惊惧到了极点,她猛地抬腿去踹霍鸣的下体,也不知踹没踹到,只见霍鸣突然捂着脖子闷闷地哼了声,搂着她的手就软了。
孔眉被吓得六神无主,当即用力推开了黏在她身上的人,拔腿就跑。
跑的过程中还掉了一只鞋。
她心里头乱极了,脚下就没了方向,竟直奔陆原的帐子去。
“陆队长,陆队长……陆原!”她有些嘶哑的声音把瘦猴给吸引出来了。
修车回来的瘦猴看了眼她这身狼狈相,诧异,“你这是?”
孔眉猛地听见人声,下意识地倒退了步,待看清是瘦猴,她用力咽了咽口水,“陆原呢?”
瘦猴疑惑:“老大一早就和那王导出去了啊。”
“他不在……”孔眉喃喃,她怔立了半晌,然后扭头就跑。
瘦猴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
邢烟从帐子里出来时,已近四五点了。
旅拍团的人扛着设备回来,议论纷纷,“这次的古城遗址可是别的地方拍不到的,这回出去肯定赚……”
“那可不,来来回回拍了那么多条呢……”
邢烟眼一转,竟然看到战晓雯也拎了个相机,而且还没精打采的。
“怎么了?”
战晓雯长出一口气,有些抱怨,“别说了,本以为待在营地可以轻松玩一天,结果……”
她话还没说完,举着红酒杯的Vicky就从她身旁经过,没走两步又折回来,“喏,今天让你帮我拍的那些照呀,全给我导到这里面去啊,晚上拿给我。欸还有呀,导之前先帮我修一下啊,我看你之前拍的那些个风景照都修得不错的,你给我好好弄一下啊。”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塞进了战晓雯的怀里。
邢烟总算知道战晓雯怎么耷拉了个脸了。
晚上照旧篝火,因为这次片子拍得差不多了,因此众人都在收拾行李,准备这趟沙漠之旅的返程。
邢烟也不例外,不过她东西少,总计也就个几升的小包。刚拉上拉链,邢烟忽而听到有人在帐篷外喊她,拉开帘子才知道是瘦猴。
“邢小姐,那个,你忙完没?”瘦猴搓了搓手,脸在远处火光的照映下莫名有些红。
邢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恩了声。
“那啥…就那个……”瘦猴摸了摸脖子,“我听老黄说,陆哥今天嗓子好像不太舒服,可能是昨晚受了凉,别和那真真一样,感冒了。但他又不让我们说,要不,邢小姐你去看看呗?”
说完,瘦猴偷瞄了眼邢烟的脸色。
邢烟没戳穿他拙劣的演技,只淡淡道:“哦?感冒了?他人在哪?”
“还在那遗址滩边呢。”
“旅拍团都回来了,他在那干吗?”
“呃,就巡视巡视,嗨呀,邢小姐你不知道,这沙漠里头危险多着呢,多看看总放心点,嘿嘿……”
邢烟定定地看着笑声渐弱的瘦猴,才开口:“噢,劳模呀,生病了还工作呢……”
瘦猴的尬笑绷不住了。
就在他以为邢烟要一口回绝的时候,对方突然道:“那还等什么,走呗。”
……
出了营地,过耳的风没有任何的喧嚣和浮欲,安静地好像天地同寂。
瘦猴载着邢烟翻过了一座沙丘,到了顶,往下就能看到一片凹谷。夜色里,只有低矮的岩山沉默矗立,除了车灯,四周没有一点光亮,唯古城址绵延出几道曲折的蜿蜒。
那是被掩埋在沙下的雉堞遗骸。
邢烟下了车,就抱上了手臂。
“这么黑,他在这巡视,抓瞎吗?”
她话音刚落,眼睛上就捂上了两只手。
与此同时,有熟悉的体温贴近后背。
“邢烟……”温热的嗓音擦着耳廓响起。
邢烟没动,只道:“瘦猴,我听你家老大这声音中气十足,身体怕是好得过头。”
送她来‘看诊’的瘦猴没回话,反倒是她身后的男人闷笑了一声,然后低声道:“闭上眼。”
男人磁性醇厚的嗓音钻入耳道,让邢烟觉得痒痒的,下意识地想动作,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终还是听了男人的话。
视觉受限,其他感官便敏锐了起来。
忽地,邢烟听见了越野车大躁的引擎声,连轮胎摩擦沙地,黄沙翻起打在车盘上的声音都很清晰。
“好了。”男人的手从眼睛上撤离,轰然刺入视野的亮光让邢烟下意识地眯了下眼。
然后下一刻,她的所有动作都顿住了。
只见眼前一汪沙地上,三辆围着的越野车大开着车前灯光,雪亮的光束扩散开来,又从四面的沙坡上滑落,聚到这里,如池清水滢滢澈澈,而在这一汪莹润里,竟然团簇绽放着朵朵白色的玫瑰,在风中不动如山。
“这是沙漠玫瑰石,由细沙在千万年的风化雕刻中凝结而成。这种结晶体就像胡杨木一样,在戈壁滩中千年不朽,永不凋零。我曾在阿拉善见过它们,没想到敦煌以西的戈壁中也有。”
夜色浓重,邢烟只看得见男人坚实的上半身轮廓,以及被风吹得猎猎的黑发。
陆原说完,转过身走向邢烟。
沙子吞食了他的脚步声,但陆原的一步步仿佛踩在邢烟的心脏上一般,女人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地想躲避,但下一刻,一双手就捧住了她的脸。
紧接着,有温热的唇瓣轻轻地贴了下她的,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陆原头抵着邢烟,如情人低喃。
“邢烟,做我女朋友。”
……
邢烟很少有恍惚的时候,但这次,她一路从古城址回到营地都不太清醒。这种不清醒不是神志方面的,事实上,她很清楚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
她被陆原送回帐子,临了时男人还在她脸上碰了下,得了她一记眼后不仅不以为忤,看样子还高兴得很。邢烟懒得理他,这些亲亲碰碰的小动作,他倒是做得愈发熟练。
拉上帘子,邢烟给自己倒了杯水,她的脸色很平静,眼中却意外地有了一丝迷惘。
她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奖励她玩偶时的欢欣鼓舞,上学时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故作镇定,长大后和朋友偷看隔壁实习老师的心如擂鼓……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正常的、普通的感情开始变得陌生,甚至显得离她那么遥远?
其实,邢烟清楚那是从什么开始的。
只不过她没得选。
而现在她摩挲着杯口,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丝不确定。
就在刚刚,那种几乎要被她自己遗忘的感觉回来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产生了名为喜乐的情绪,那么对她来说,其他的事情,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放一放?
只是……放一放而已。
第二天一早,邢烟是四点钟醒来的,一睁眼,她心里就有了掂量。
拿出那块陆原雕给她的般若,邢烟凝视了很久,然后笑了。
陆原总以为她做事没分寸,可他不知道,她向来是个有分寸的,没分寸的时候只是因为她就没想让人活。
是他把她想得心善了,还给了她种种不得已的理由。
而现在,邢烟觉得自己在感情上,也可以一样的有分寸。
……
所以早饭时候,邢烟是跟陆原一块吃的。坐要挨一块儿坐,吃的东西也要分一分,就像别的小情侣那样,兴许是他们相处模式过渡得太自然,劲儿又太腻歪,难免叫人酸倒了牙。
瘦猴“欸”了两声,偷偷和老黄挤眉弄眼,老黄笑而不语。
“干嘛,眼睛抽了?”陆原没抬眼,话却是直奔瘦猴去的。
瘦猴摸着脑袋嘿嘿一笑,挤到陆原身边,“老大,我琢磨了下,昨晚的事吧,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你看这个,它要不要……”说着,他嬉皮笑脸地搓了搓手指。
邢烟看他那样,险些笑出来。
陆原把汤面晾凉了,抽出便携式筷子擦干净递给邢烟,“要工费可以,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瘦猴懵逼,“啥钱?”
陆原抬眼,“买车钱,别忘了,还有利息。”
瘦猴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半晌后他干笑了两声,“哥,这兄弟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啊,你说是不?”
“亲兄弟还明算账,更何况我双亲和睦,你别冒领名头。”
瘦猴委屈了,却听陆原接了句,“不过这钱我不急,以后份子钱还回来也可以。”
这回愣住的人成了邢烟。
她嘴里还咬着块饼,抬眼时莫名地有丝呆萌,陆原看着她,目光带笑。
邢烟无语了,她不昨晚才答应交往的吗,这人已经想这么远了?
愣怔过后,邢烟悠悠地回视回去,然后陆原脸上的笑意就是一僵,他蓦地弯腰‘嘶’了声。
邢烟则收回腿,继续吃饭。
瘦猴和老黄强忍住没笑,他们可算是知道啥叫一物降一物了。
但他们这头其乐融融,那边收拾完东西的学生团却起了阵不小的波澜。
叶城刚感叹完:“原来她是陆队长的女朋友啊……”程果就啃着苹果接了一句,“我还是觉得她很眼熟。”
两人讨论声停止,突然发现孔眉默不作声地站在他们身后,脸色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