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烟静静道:“陆原是吗?其实刚才有句话我没骗你,昨晚确实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你说你认出我是因为闻到了我身上独有的味道,那我告诉你,我认出你,是因为我听出了你的声音。”
陆原没反应,邢烟也不恼,甚至轻笑道:“你不好奇吗?如果你是我的猎物,为什么我连你的长相和名字都不知道。”顿了顿,她恍然,“哦,你认为我还在装嘛。但是,你就不想知道那天晚上,你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陆原换挡,车速有所减慢。
邢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那天晚上,我把药下在了醒酒茶里,然后让服务生端到104室,我想你可能是误喝了。”
陆原的眉锋慢慢拢起,邢烟再加了把火:“虽然我不知道104号房里的人怎么变成了你,但我相信你应该知道——原本开这间房的人,并不是你。”
面包车一个猛刹,好在邢烟已经有了准备,没摔得狼狈。
她抬眼,果然对上一张不太好看的脸。
“你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邢烟扬起小脸,红唇微动,一字一句地吐:“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原本开那间房的人。”
陆原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面包车内两个弟兄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邢烟直起腰,好像没感觉到空气变化,甚至还有闲心理了理头发,“虽然很伤人自尊,但是很抱歉。陆先生,误伤你——实属意外。”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只有邢烟和陆原视线胶着的噼啪声。
“所以呢?我倒霉?”陆原忽然收回视线,帽檐下的眉眼捺低。
“当然不,我也有错,首错。不过既然这是个意外,我无心伤害,那么大家好说话。”邢烟挺直腰杆,往前进了点,纤瘦的身子夹在座椅之间,她看着陆原,几乎是恳切的眼神。
“我愿意承担自己的错误,你要多少钱,恩?”
陆原没回答,目光顺势垂在邢烟那张文静秀气的脸上,这种脸他每年都能看见好多张。在旅游旺季的游客里,白净清秀又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占比不小,她们来边塞沙漠寻求平淡人生里的刺激,或者只为一饱某种文青的浪漫。
但眼前这个不同,没出社会,却将各种社会规则揉捏在股掌。
——自以为是的心机与世故。
邢烟见陆原不回答,加了句:“当然,封口费也不会少……”
陆原盯着她,半晌后才开口:“你知道自己在犯法吗?”
邢烟把虚伪的笑意慢慢收了,又恢复到那张平板安静的脸孔,“所以你要给我普法吗?”
陆原转过身发动车子,“我没那个义务。”他继续开车,“警察叔叔会教育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只负责送你去见警察。”
邢烟小脸彻底冷了。
平素柔弱的五官配着苍白的肤色,就有点渗人了。
但陆原不憷她,继续走,车开进街后头的一家露天厂子,厂门是铁铸的,年代久了生出锈迹,斑斑驳驳。邢烟这才注意到陆原今天一身咔叽装,袖口卷到肘,硬挺的面料上沾着些机油。
像个修车工……
面包车停下,陆原下车,看了眼两个弟兄,那俩制着邢烟的汉子点头。
车门被甩上,邢烟透过车窗玻璃看到男人走进厂子,目光慢慢下垂。
这时,右侧小门口传来一阵声音,三两个人走在一起,却是明淮等人。
邢烟突然抬起手肘,往右一捅,与此同时翻手为单刀,旁推而出,有点八卦掌的味道。正被外头几人吸引注意的一哥们猝不及防挨上了,登时有点岔气。
陆哥提醒过这姑娘下手狠,但也没说人带功夫啊。
瞬间一个倒下,另一个反应过来,伸手要制住邢烟,反被她顺水推舟拉过胳膊,下一刻,一条细白的手臂已经环在汉子的颈脖上,小手里,是根针筒。
“腐蚀性剧毒,十分钟毙命。想活命就闭嘴。”邢烟将针尖抵在汉子的颈部动脉上,声调冷静。
另一个刚被推翻的已经傻了眼。
邢烟看两人都没反抗的意思了,蓦地伸手,一把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将门顺手甩上。
嘭的关门声吸引了各方注意,战晓雯不经意地抬眼,惊讶:“邢烟?”
明淮也抬头,就见邢烟从一辆陌生的面包车里下来。
邢烟朝他们走去,这时陆原也从厂子里出来,看见她,眉一皱,却是立马走到车前拉开门,见车内两个弟兄好好的,就是脸色有点灰。
他舒眉又皱眉,看向邢烟。
她没真动他的人,就是没把事情做绝,留个余地。
战晓雯显然也认出了陆原,“啊,他不是昨天那个……”
她看看邢烟,又看看明淮韩东等人,只觉得空气里有股尴尬,不过,幸好霍鸣这个肇事的不在。
邢烟率先打破沉闷气氛,“刚路上碰到,他正好过来干活,顺道把我捎来的。”
战晓雯轻啊了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韩东走上前,笑道:“昨天没问,先生贵姓?”
陆原:“免贵,陆原。”
韩东突然有点惊讶地看了眼他,明淮也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样子,陆原有些来头,邢烟暗忖间,听顾宛然在旁轻声道:“原来是他……”
邢烟皱眉。
顾宛然见此轻笑,“你不知道?西北环线上赫赫有名的沙漠救援队队长,新闻报道都出过好几篇他深入险境实施救援的文章,在这一片算是名人了。”
邢烟:现在知道了。
陆原没有和人攀谈的爱好,简单几句后转身就走。
就是听到背后有几句低语,让人不那么舒服。
“邢烟,他怎么会带你?”
“他乐于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