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梧对于自己险些掉码的事情毫无所觉。客栈的天字号房实在太贵,但贺梧又绝不肯委屈自己,手稿也积累得愈来愈多,她便兴起买房的念头。
她去找掮客看房,想在百花楼附近买个房子,挑来挑去也没有合适的。没成想,第二天花满楼就差人送来一份地契,说是之前的诊金,她才知道原来昨天去的是花家产业。
贺梧一边唾弃自己不是人,靠超能力欺骗纯情少侠还受人家接济,一边身体正直地收下了地契,高高兴兴搬进了百花楼斜对面的小房子。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在良心和欲望的天人交战间,贺梧总是让欲望占上风的。这下她可以天天跑去串门,甚至还能偷偷摸摸在花满楼沐浴的时候一亲芳泽,良心算什么啦!
贺梧搬进新居的头一个晚上,第一次自己动手烧了热水——当然尝试了很多次才生起火来,灶可够难用的。关好门窗洗好澡,贺梧痛痛快快地换上了清凉的睡裙。
在她看来,若非必要,谁还会在家里穿正装呢,真要这么做的人一定是天下第一大傻瓜,放着舒服的睡衣不穿,偏要打扮得即刻就能出门。反正贺梧总是不习惯这里的寝衣,晚上睡觉她总要热得蹬被子。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白色的寝衣是可以穿出门的,长袖长裤包得严严实实为什么不能穿出门呢?幸好总归她还没做出白日穿寝衣出门的傻事来,不然恐怕要被人认为贺大夫脑子不大好使,也就没人会信她能治病了。
新居有股木头和鲜草混合的气味,贺梧很喜欢,也因此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其他的味道——她遇上了经典的、会戳破窗户向屋里吹迷香的采花贼。
她暂停时间,下了床走一圈就找到了小贼的身影。在纯然的黑暗里,点燃的迷香一端火光十分明显。贺梧非常恶劣地笑了起来,对着迷香往采花贼那头猛吹一大口气,然后又出门扒掉了采花贼的面罩。
令她大吃一惊的是,这采花贼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挺漂亮的女人。果然,无论哪个时代,都有这种肆意自由的灵魂啊!贺梧感叹了一下,可惜自己不是百合,况且这算性骚扰,无论是什么性取向都不应姑息。没有丝毫愧疚,她找了块镇纸,使了十成十的力气梆当一下敲上女贼的后颈,然后恢复了时间。
采花贼被迷香呛住,又被砸了后颈,顿时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贺梧不能保证天亮的时候这贼还晕着,家里也没有麻绳,只好扛着她去百花楼求助。
已经很晚了,更夫早敲过了二更,这会儿快要午夜,可花满楼还是相当好脾气地起床接待贺梧。
陆小凤虽然被吵醒,但咕哝两句就接着睡了,白日里喝的酒有点上头,他实在起不来。若是他能起来看一眼贺梧带来的女贼,便能认出来她是前段时间风头正盛的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
不过认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贺梧不认识她,也没有对美人的怜香惜玉,把林仙儿身上搜了一下,掏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作案工具,比如角先生、梅花针之流。她看看愣住的花满楼,安慰似地拍了拍他肩膀:“花公子有所不知,世间有女子是喜爱女子的,我不凑巧撞到一个。”贺梧说完还皱了皱鼻子,“倘若是真心爱慕,正经与我相交还好,可用迷香就有点下三滥了。”
花满楼也不好评价什么,只帮着贺梧把林仙儿捆好,等着明日一早衙门发落。全折腾完,贺梧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花满楼才发现,她穿得十分清凉大胆。
他体贴地没有询问,只取了外衣给贺梧披上:“春日夜寒,小心着凉。”并且坚持把她送回家,即使两个院子只隔了二十几米远。
一夜无梦。
第二天贺梧困得要命,可因为要去衙门,仍坚强地爬起来去找她的“朋友们”。冷水洗脸,薄荷清口,贺梧给自己随意扎条高马尾就跑进百花楼。
贺梧的“朋友们”正在犯难。因为那美艳女贼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摆的姿势,即使被麻绳捆作一团,也能看出其身材曼妙妖娆。院子里进了人,女贼就抬头望去,见是贺梧,立刻停止哭泣,像是吓呆了似的,拼命往后缩。但是她见到贺梧时有一瞬间眼下痉挛,虽然很快控制住情绪,依旧被人尽收眼底。
花满楼“看”向陆小凤,陆小凤对他点点头,示意不用担心。
司空摘星这会儿作了龟公易容,今天他本来要去青楼,结果路过百花楼听见有女人哭声,好奇之下进来看看,没想到是这种事情。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贺梧满眼可惜,“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家……林仙儿……”
“林仙儿,好耳熟啊……”贺梧摸起了下巴,“到底在哪听过呢……”
陆小凤看了看林仙儿,又看了看贺梧,内心嘀咕: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也忒水了些。
林仙儿本来以为,在场的男性都会屈服于自己的美貌和泪水下,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贺梧虽然不修边幅,可自己的脸在她面前黯然失色,甚至那扎得不伦不类的头发、稍显凌乱的衣装都给她增添几分随性、英气,幸亏拥有这般容颜的家伙竟名声不显。本来选她做梅花盗的第一个练手作品,没想到踢到铁板上,这个狐狸精破坏了她的计划又来假惺惺惋惜,而且居然连她的名号都没听过,她林仙儿要是不弄死她难平心头之恨。
林仙儿越想越气,偏生还要在人前维持小可怜人设,正盘算着怎么陷害一番时只听贺梧说道:“林姑娘天人之姿,贺梧担不起林姑娘如斯厚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谁……”谁喜欢你啊!林仙儿气得发抖,原本柔弱的表情都要扭曲了。转念一想,还不如捏着鼻子认下这一桩,“爱慕女侠”和“杀人未遂”哪个名头更好她还是清楚的。
于是几人只看见林仙儿脸皮抽搐几下,瞬间转换成娇羞模式,媚眼如丝盯着贺梧,轻启朱唇:“奴家对姑娘……”余意尽在不言中。
几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贺梧的态度很明确:“抱歉,在下性向为男,恕不能接受姑娘好意。”
不仅不接受,还要把人送去官府。
林仙儿直到被关进牢里都还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