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谢尚的车早早停在路边,司机扭过头问她是否可以出发,她沉默着点了点头。
画家父亲一辈子贫困潦倒,向往自由,一心扑在艺术上。年轻时的一腔爱意在残酷的现实下不堪一击,母亲谢月岚带着八岁的谢尚与画家离婚,财产平分,七十平的房子倒是留给了母女俩。画家很快就开始四处游荡,立志跑遍全国最后孤独老死。
谢尚十岁时谢月岚遇见了容光宗,谢尚十三岁时谢月岚嫁给了这个男人。
进入容家是别无选择的妥协。相比于势力错杂的容家,谢尚宁愿去外公家,血缘关系下的重男轻女好过非亲非故的寄人篱下,可她不能。
谢月岚是个温柔但不软弱的女人,江南女子软糯的外表下,内心比很多男人都坚定。她微弯下腰双手搭在谢尚肩膀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有着美丽的弧度:“小尚,你有机会过得更好就绝不能自甘堕落,我会尽量为你创造最好的条件。”谢尚就这么妥协了。
容家家大业大,在s市拥有深厚的根基,容光宗掌握着容家最重要的容氏企业,获得了最大话语权。他今年四十三岁,和妻子家族联姻下又情投意合,这段佳话广为传播,共同育有一子容川,今年十岁。容光宗在妻子七年前病逝后并无续弦,洁身自好,可谓情深。此番再娶虽然极为低调,抵不住众人的好奇与打探,在富贵圈里一时风头无二。
谢月岚先进的门,一个月后谢尚被接出来进了容家。
容家大宅位于半山区一座别墅,这座山有一半都在容家名上挂着,没挂过名的随意进不来。容光宗在山上建了个别墅群,号称富人区,风水最好的那座自己搬了进去。别墅占地广阔,西式风格的装修颇为精致,泳池,花园,天台,花房,一个不少,甚至还挖了个小池塘当垂钓的地方。
谢尚被下人领进去,穿过宽阔的草坪,在客厅里见到了容光宗和打扮一新的富太太谢月岚。
容光宗是个气质儒雅的男人,身材高大不走样,眼角有岁月的细纹,头上没有一根白发,看上去不过三十六七。他从容起身,对着谢尚微笑:“小尚来了,一路辛苦,先喝口水休息会儿,再让你母亲带你四处逛逛熟悉一下吧。”
谢月岚半倚着他,娇羞似少女,容光宗偏头,拿手拍了拍她的小臂,些许怜爱的意味,两人看着般配得很。
谢月岚在前头走,谢尚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她说什么指什么,谢尚都模模糊糊点头说“好”“知道了”“是”,在容家做工的那些老人看来这是识规矩,知道主人家的东西不能觊觎,谢月岚作为母亲知道她这是不稀罕,不在意。
二楼是谢容夫妻俩的主卧,容家在三楼给她收拾了一个卧室,靠里,面积挺大,风格大概是谢月岚亲自安排的,刷的青色的漆,米色的墙纸,简单大方,是她喜欢的样式。
相邻的那间是容川的,门关得很紧,谢月岚敲了敲门,没开,这便罢了。
靠着谢尚房间里的书桌,谢月岚手撑在桌子上,腰线沉出美丽的弧线:“你不用喊他爸爸,他也不介意,按时下楼用餐就行,学校我会给你转到新城,容川也在那里上学,上下学跟他一起,有司机接送,小川这孩子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们,你算是他姐姐,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尽量让着他,打好关系对我们都好。”
谢尚点了点头,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根本没注意她在说什么。谢月岚周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她的态度,终究没说什么,她这个女儿看着木讷呆板,心里其实门儿清。
别墅外她让谢尚自己走走,容家不缺帮佣,总走不丢,绕也绕得回来。
谢尚慢悠悠地沿着别墅围栏闲逛,这是她的习惯,总要找到极致然后慢慢反推,这个“恶心”让她吃过不少亏。
一路走完她转过头绕回花园,这是她觉得整个别墅最美的地方,才见到时她就被花园里那座丘比特喷泉吸引住了。
她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安安静静望着喷泉中央的爱神。
小爱神浑身赤裸,肉乎乎的身体上探出一对小巧玲珑的翅膀,卷曲的头发天真可爱,箭筒挂在腰间,
双手持弓,对准别墅群右面的篮球场。
谢尚看得津津有味,观察着这座圆形喷泉的每一个细节,从心底肯定了它的价值。
她身旁落下一个人影,余光扫过去明了是谁。她的便宜弟弟。
人影和她相隔有段距离,见她迟迟不出声招呼有些心急,大概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他也不肯出声,别扭地四处转动身体想要吸引注意,没见到想要的效果后索性一点点挪近,像蜗牛一样,小心翼翼的,谢尚在心里暗笑,觉得他有点小屁孩。
两人终于挤在一起,小屁孩一鼓作气伸出手戳戳她:“你就是谢尚?”声音紧绷绷的。
谢尚扭过头,波澜不惊地回答:“我是谢尚。”
这次看清楚他的样子了。
白白嫩嫩的,睫毛又长又翘,眼睛乌黑发着亮光,嘴唇是樱桃一样的红色。他看上去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谢尚思维飘到童话书里,这个小屁孩让她想起了白雪公主。
小屁孩更生气了,噌地一下从长椅上跳下来,气鼓鼓地:“你知道我在这坐着!”
“是啊。”
“那你还不跟我打招呼!”小屁孩的脸都红了。
谢尚垂下眼眸装作沉思的样子,几秒后出声:“你是我阿弟,我是你阿姐,哪有长辈给小辈打招呼的?”她把辈分瞎扯一通,也不在乎他能不能听懂,把这个阿弟糊弄过去就行了。
小屁孩默了默,“好像……是的喔。”
谢尚露出了进入别墅以来的第一个微笑,朗声回应:“这就是了容川,来喊声阿姐听听。”
容川脸揪在一块儿,想要发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生生控制下来,见她不依不饶,低下头犹豫着出了声:“……阿,阿姐……”
谢尚满意地把他拉过来,双手捧起他的脸紧紧揉在一起,笑得眼睛都弯了:“嗯,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