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青不想跟褚氏瓜葛,褚决明偏找她麻烦,她要跟褚渊恩断义绝,普天之下一寸土皆是褚渊所有。
这孽缘一时半会儿剪不断。
褚决明不仅暗示皇帝选美人喜欢挑笑容明朗,性格率直的女子,甚至有意透露在宫门前遇见那次就打算把她送进宫,送给褚渊。
赵慕青觉得他完全打错了如意算盘,褚渊见着她都嫌弃得不得了,怎么可能留她在身边天天膈应自己?
褚决明这招很是阴损,不可能不知道褚渊烦她,但还把一个相似的人安插过去,这是诚心要用精神折磨法坑死褚渊?
隔数月回范家,五更鼓绝。
豆儿边铺床边絮叨,想起什么似的:“我这笨脑袋!差点忘记有个你想见的人!”
“我想见的人?”
“成公子啊。他昨天来说想见你一面,可你还没回来,所以三小姐就让他暂时住在煦园。”
等不及听她说来龙去脉,赵慕青披起外衣便往煦园奔去。
推门而入,正见成允言吩咐跪地的随从:“辛苦各位相随,回去吧。”
转头看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他一怔。
也不管有人在,赵慕青大步过去,一把抱住他。
像和失散多年的亲弟弟重逢,她喜悦道:“这么久不来,还以为你都忘了我。”
“怎么可能忘……”成允言咳一声,拍拍她的背道,“我有点事情没有处理,你先等一会儿好吗?”
许是没见过这种场面,那些随从个个大眼瞪小眼,好像极为担心他们出淤泥而不染的主子是不是被她用了什么龌龊手段逼迫。
赵慕青:“……”
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她是挺没羞没臊,但还没有丧心病狂。
直到成允言看向他们,他们才立即收回视线。
其中一人道:“属下知道少主放心不下这里的事情,可您应该清楚,无论想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大王……老爷不会允许您留在金陵,所以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轮到赵慕青晕了,她听不懂对方说的话,这不是中原的语言。
成允言皱眉。
那随从望向他,为难地叹了口气,“从前少主做什么老爷都没有多加干涉,因为他深知您只爱医学,志不在家业。但唯有这次,无论是为了这位姑娘,还是为了二公子,希望您听达提亚的劝,回去是最明智的选择。”
目光停留在达提亚身上,成允言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两人的对话,明明不知道内容,赵慕青竟莫名跟着紧张。
达提亚低头,“少主这样聪明的人,不用属下说,心里也该明白老爷既不希望您因二公子做徒劳无益的举动,若他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份,更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成允言的身体似僵了下,吐出的话冷淡而苦涩:“他既然知道我的想法,以前就不怎么管,现在何必又来阻挠。何况我不是少不更事的顽童,也早明白怎么判定是非。”
达提亚深知成允言淡泊名利,当初为远离西羌权利是非,不愿参与朝政,所以选择远走游历四方,最终隐姓埋名当个普通的医者。
若不是知道兄长身陷囹圄,决计不会主动回西羌向父亲求情。
只是,成允言也想不到父亲如此坚决,不得不独自到西燕寻找办法。
达提亚也担心安岳侯安危,可他现在听命的是大王,没能说服成允言,只好暂且带着众人离去,走前还提心吊胆地看看赵慕青。
没有强行把成允言绑回西羌,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阳光穿透厚重云层,难得天气好。
赵慕青在院子里和豆儿几个丫鬟玩蹴鞠,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畅快了。只有远离皇宫,她才流露出一些天性。
成允言进来时,见她满头是汗,笑得开怀。
看到他,丫鬟们都不大好意思,哄哄闹闹散开。
“他们走了?”赵慕青接住球。
“嗯,走了,”成允言道,“但我不会离开。”
赵慕青眉眼一弯。
从她火烧芳菲宫,从漫长黑暗里再次睁眼醒来,这个少年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感到心静如水。
事到如今,她自然清楚他不单是个穷大夫,但也无意探究隐私。
第二天,范夫人到城郊的寺庙给三小姐祈福,赵慕青也想为舅舅求平安,大清早就起床,和成允言一起跟着去了。
山道林子里不时传来欢笑,许是哪家随爹娘来上香的孩童玩闹着。
她爹娘也带她看过灯会,赏过春花。
她记得,她爹是乌桓人,没有什么地位权势。
她娘贪玩,当初女扮男装跑去逛窑子,结果被她爹一道菜勾了魂,打赏叫出厨子,长得眉清目秀,两人互相看对眼。
回宫后告诉她皇祖父非卿不嫁,把皇祖父气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这样下九流的职业哪里能登大雅之堂?偏生她娘死心眼,皇祖父没法子,大怒之下贬她娘为庶人,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她娘叩三个头,居然就那样满面春风地走了,一走八年,跟她爹住在乌桓的村子里。
直到皇祖父弥留之际想起她娘,又下口谕让她舅舅把他们一家找回来。
她娘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得知皇祖父去世因此也重病不起。
恰逢那年村子里瘟疫横行,爹娘都没能躲过这一劫,只在最后关头让人把她送出村子,给了她一封信要她去金陵找姓谢的官家。
她娘分明惦念皇祖父,却逞强了一辈子,结果和皇祖父双双抱憾而终。
两个孩童从竹林里走出来,由父母牵着,蹦蹦跳跳跟猴儿似的,像小时候的她。
赵慕青看着乐融融的一家子,突听前方厉喝:“闪开,别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