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佑一觉睡到傍晚。
他昨夜直接在沙发上阖眼睡着，此时腿有些僵。他稍微缓了缓，才去按开了窗帘。
落地玻璃对着南城繁华的商圈，地面的车流缩成蜿蜒模糊的金线，整座城灯火延绵。
他打开手机，微信里十几条未读。
几乎全是是沈南发来的沙雕视频和屁话。
还有几条来自许久不曾联系的小舅母，问他昨天是不是回去看了陈念，还说难得回去一趟，希望他能带着陈念一起回南城，全家人吃顿团圆饭。
苏嘉佑抓了件短袖套上，随手回了句“我已经回南城了”。
那边小舅母回得很快：“那嘉佑你过来吃饭吧，难得放假，我叫你舅舅派人去接你。”
苏嘉佑烦躁地“啧”了声，没有再回。
苏嘉佑抓着门卡下了楼，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吃饭。
在公寓楼下黑着脸赶走来接自己的司机之后，苏嘉佑很意外地瞥见了一个身影。
几步之外，阮棠靠在无障碍通道的铁栏杆边，轻轻揉了揉小腿，似乎是在走了很久的路之后，终于忍不住要停下来休息片刻。
从五瞿东到省附，阮棠整整走了三个地铁站。
一到熟悉的地界，她迫不及待地选了家路程最短的餐厅。
这家茶餐厅的菜单有A4纸的四倍大，她把脑袋埋进去，莫名觉得很有安全感。
这时，桌对面突然落下一抹阴影。
阮棠抬头，看见苏嘉佑摘下耳机，挑眉对她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很随意地落了座。
她有些愕然，但很快掩饰住，回以微笑：“苏嘉佑，挺巧的。”
被他撞见自己一人食，阮棠并没觉得多尴尬，或许是因为他不过十七岁，跟她的学生没有分别，或许是苏嘉佑看她的眼神没有怜悯，反而自然地给她一种两人有约在先的错觉。
苏嘉佑坐下之后也不看她，一直低头在琢磨菜单，然后拿起笔，又刷刷地勾了几个选项。
服务员陆续端来一小碟一小碟的餐点，逐渐摆满了整个桌面。
苏嘉佑一边吃一边玩手机。
他鼻梁高挺，下颌线硬而流畅，垂眼时睫毛又细又长，偶尔扒拉几口饭菜时却很大口，吃得两颊鼓起，无端让人想起松鼠。
有些孤僻低落的松鼠。
阮棠正漫无边际地乱想，苏嘉佑突然抬起眼皮，看一眼她，淡淡道：“你笑什么？”
她弯了唇角：“没什么。”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
见苏嘉佑不再动筷子了，阮棠摸摸小肚子，打算去结账。
苏嘉佑见她起身，也收起手机，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正当她低头在包里掏钱包的时候，手心突然一空。苏嘉佑抽出她握着的小票，和信用卡一起递给了服务员。
阮棠很有成年人的自觉，马上抬手拦住他：“不好意思，麻烦刷我的。”
她的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苏嘉佑眼皮一撩，反手扣住她手腕，凉凉扫了眼服务员。
服务员莫名其妙一个激灵，给他回了个“我懂”的眼神。然后仿佛没看到阮棠手中握着的卡，径自拿着苏嘉佑的那张放进机器，结账打印出账单，微笑着把卡和票据递还给苏嘉佑，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回家路上阮棠仍在纠结这件事，思索了半天，终于拍拍苏嘉佑的小臂：“苏嘉佑，手机给我一下。”
苏嘉佑淡淡看她一眼，把手机递给她，什么也没问。
阮棠兴冲冲地接过手机，给他发送了好友申请，然后用他的手机点了通过，再用自己的手机发了个红包过去，右手拇指在他的手机上正准备点开红包——
然后手机就被抽走了。
阮棠计谋得逞的微笑僵在嘴角，苏嘉佑对她挑挑眉：“你是憨憨？”
她启唇想要反驳，突然莫名觉得苏嘉佑心情似乎变好了，于是笑笑，没有出声。
马路上汽车缓缓驶过，行人道上时不时走过挽着手散步的年轻情侣。街边的大榕树下，坐着许多纳凉的阿爷阿嬷，手中一把不知用了多久的大蒲扇，见证了百年南城亘古不变的市井烟火气。
阮棠叫的计程车停靠在了榕树边，她上了车，隔着打开的车窗跟苏嘉佑挥手道别。
苏嘉佑站在人行道上，双手插在裤兜里，没什么表情的英俊眉眼在昏黄的街灯照射下深刻又多情。
计程车渐行渐远。
苏嘉佑低头，摁亮屏幕，一边看手机一边往家走。
微信聊天记录里第一行她的头像跳出来，扎着丸子头的侧脸和细白的手臂十分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