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窗户，金色的尘埃洒落红砖砌成的教室，木格窗下飞舞着历史的尘埃。
“喂，丑八怪！有人找你！”
美好的如梦似幻的场景，因一句话破坏殆尽。
坐在靠窗的大男孩蓄意的一喊，吸引了教室中的学生们，不约而同的视线朝着最后一排坐着的女孩扫过去。
柔顺的长发女孩正低着头收拾书包，她细碎的浏海下挂着忧郁漆黑的眸子，不说话也荧荧发光，听到叫唤，她抬起了脸来，露出左脸上大块红色的、形状像是蜘蛛、蔓延出八只触角的胎记。
这块胎记把少女的纯美破坏殆尽，使一张秀丽的脸庞变成一张让人无法直视……狰狞的脸。
那些样貌衣着精致的同学们纷纷嫌恶的撇开视线。
“……”夏娲心中微微刺痛，垂下眼帘，怎么了？自己不是早该习惯这种被人厌恶的滋味嘛？
她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课本，起身走向教室前门，“念念……”
等着的，竟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夏念，她的妹妹。
比起夏娲洗刷得泛白宽松的制式校服，夏念穿着量身订做的制服衬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她微卷的头发上别着个珍珠发卡，如搪瓷娃娃般的小脸上，大眼睛放电般轻轻扑闪着。
那动人的美貌叫坐靠在窗外的那个男孩痴迷的直盯着她的脸，可这么美丽的少女一见到夏娲，精致的五官便突地皱紧，像是闻到什么散发恶臭的秽物般。
夏念嘴角抽动了两下后，浮上一个冰冷的笑，“你跟我过来！”说完就自顾自掉头走去。
夏娲咬住唇，提起脚步跟上。
经过教室走廊的路上，瞧见她的学生们，无一不露出厌恶的表情，一个擦身而过的女生对旁边的男生说，“喂，你看，她就是二年级模拟考第一名。”
“真的假的？她长得真吓人，像鬼一样。”
“嘻，瞎说，鬼才没她恐怖。”
“……”夏娲嘴唇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啧……”夏念眉头皱起，脚步走得更快了，生怕被人发现她们是一起的。
两人循着石砌长廊一直走到旧校舍偏僻的一角，红瓦墙下攀爬着密密麻麻的榕树枝。
淞沪公学有两百年的历史，校友不乏革命烈士，此处林荫丰厚如屋檐般，据说是埋冢之地，学生几乎不来此处。
夏娲纤瘦的身子往树里面靠，几乎化作了阴影，悄悄把脸侧向左边，将吓人的胎记藏得更深。
“……”夏念像是还没想好要和她说什么，烦躁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瞥来的一眼充满厌恶。
夏娲垂下脖颈，一会盯着自己的绿色裙子，一会眼角余光又望着榕树的长须，脑中不禁想，死去的鬼魂在这儿偷听了多少秘密呢？
她莞尔一笑，忽又想起……刚刚那些人说自己比鬼还可怕，嘴角的笑纹淡了去……从懂事起，爸爸就厌恶她脸上的胎记，等妹妹出生，眉眼和爷爷几乎有八成相似，爸爸更是偏心的没边了，爸妈便是因为她吵架离了婚，而后，她跟着妈妈，妹妹跟了爸爸……
夏念终于顿住脚步，皮鞋底刮在地面发出‘嘎’一声刺着人耳朵。
“哪，你不是说什么事都愿意帮我做吗？”夏念扭过头，本就大的双眼瞪得像是铜铃，有些吓人。
夏娲抬起眼眸，“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校裙，在学校里遇见后，妹妹不准她靠近，这还是头一次妹妹主动找她。
夏念从裙子口袋拿出一把钥匙，递过来，“拿去！放学后你替我去打扫体育仓库。”
就为了这个？夏娲抬起眼，才发现夏念的脸色很是苍白，不禁凑近细看，声音有些紧张，“你……哪里不舒服吗？”
“关你什么事？你要是不想帮就别帮。”
夏念一个生气作势要收回钥匙。
“不……我没有不帮你……”夏娲伸手抓住钥匙，大力扯晃上，生锈的铜钥在手指用力一划，割破了皮肤。
“呜……”
听见夏娲哼了一声，夏念低下头，瞧见夏娲手上滴出鲜红的血，瞳孔一瞬间放大，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
‘哐啷’！钥匙摔落地面，夏念眉头竖起，歇斯底里的喊叫，“总是这样，你就只会装可怜，给我添麻烦！”
夏娲弯下腰把钥匙拾起，听到她的话手指顿住，喉头有苦丝丝的味道往上涌。
夏娲才起身，就见到夏念扭头就走，“…能不能找一天和我去看妈妈一下，妈妈她……”
夏念脚步顿住，头却没扭回半分，从喉头发出一声冷笑，“呵！”
夏娲心脏蓦地凉了一下。
夏念挺直着背脊，傲慢地道，“做点小事就要我报答你吗？我警告你，不管是谁问起，都不能说我是你妹妹！”说罢便大步离去。
转瞬间，夏念就走得不见人影，只剩她一个人傻立着。
夕阳偏斜，夏娲一双漆黑的眸紧跟着离去的妹妹，稀疏的光影在她脸庞上扫荡，风吹来，被发丝撩得微痒，提起还沾着血的手抹过左颊。
树叶不再摇动，夏娲脸上的阴影却仍在跳动，谁也没发现，那沾着血的红蜘蛛像是活过来了般……悄悄地伸动了脚。
……
要打扫的的体育仓库在校舍和操场相连的角落，在建校时便搭建起来，在新大楼盖好后，变成了仓库。
仓库前挂着打扫日记，夏娲细心写上夏念的名字和时间，才插入钥匙去推门。
又沈又重的厚铁门，夏娲手用力地推了几次，门框刮地刺耳的声音才响起，屋里头升腾的热气和霉味一涌而出。
“呜……”夏娲不适的用手捂住口鼻，跟着，伸长着另一只手朝墙边找寻电灯开关，‘啪’一声，按到了开关。
日光灯亮起，劈啪闪烁了几下后……
灭了。
仓库中所有的窗子都是封死的，只有小小的一格子窗透气，黄昏斜照下的光很微弱……夏娲蹙眉往仓库深处看去，见到一个黑色的深渊，浓稠的阴影像是在蠕动般。
‘帮我！’
忽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叫响。
“……是谁在说话？”夏娲心中一紧，转动着头四处找寻。
以为听错时，又是一声──
‘帮我！’
自从初经来了后，便时不时就会听到奇怪的声音。
夏娲有种不对劲的感觉，难道又是……
‘请帮帮我！’
又是一声稚嫩的呼喊，像是只有三四岁的小娃娃在求救着。
夏娲猛地咬下唇，视线掠过一个个等人高的储藏柜，在小窗下停住，声音是从发出，但那里……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