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怀中的女孩儿因为刚刚激烈的欢好而沉沉睡去。
鬼王将自己的衣服披在杜若的身上,却见杜若的脸突然变成了吴念的脸。
鬼王的表情冷了下来。
“醒了?”
不知何时进入屋内的元哉笑眯眯地看着鬼王。
“嗯,醒了。”
鬼王理了理衣襟和下摆,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杜若的身影淡去…床榻边的芭蕉淡去…整个淼淼书院都在消失。
原来一切不过是梦中幻境。
“我们已经找到吴念和仓颉了,现在动手?”元哉依然在笑,笑得意味深长。他身后一直没有抬头的卯榫突然顿了一下眉毛。
“时间差不多了,动手吧。” 鬼王起身,原本在他身下的桌椅也渐渐消失…
***
“所以你到底是李星和还是仓颉” 吴念隔着纱帐问睡在地上的男人。
纱帐是水红色的,房间四角亮了蜡烛,带着淡淡的熏香,很是有些旖旎的情调。
帐外的男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大概是一个双臂压在头下的姿势。
吴念透过帷帐的缝隙去看,男人正偏头看着窗外的月光,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切~她才不稀罕呢,他们不就是睡过几次觉的关系嘛,那些好感心痛啊反正也不是她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是一个成熟的女性,不需要为了个男人期期艾艾的。
梦渊说,这是之前附在她身上的女人的梦境。因为被这个女人影响,她才会在一开始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梦,才会对李星和“一见钟情”。
哼!吴念越安慰自己越气,小嘴瘪成了一颗小樱桃。
其实也不能说是做梦,如果便宜儿子没骗她,她自虚空中醒来后就一直是在梦境中。
反正人做梦的时候本来就没有逻辑。眼前这个李星和在她回忆里一会儿是制作人,一会儿是邻居哥哥,一会儿又是初恋,搞得她每次看到他都晕乎乎的。
但是在梦里这么久,从一开始的什么也不记得到后来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呆在梦境里这么久呢?人死了不是应该去投胎吗?
吴念充满怀疑的看了眼缩在床脚玩魔方的梦渊,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便宜儿子像传销组织的头头。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好看,随便就从衣肆那些姑娘那里骗回来一个魔方。想她当初一个弱女子孤伶伶地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幻境,天时地利人和…她不会是被洗脑加绑架了吧!
真是越想越有可能!梦境如果是真实的折射,那梦境里肯定也是有传销组织和邪教的!何况她生前那么喜欢看恐怖犯罪小说,潜意识搞不好就造了个什么怪物出来,比如说那种好看的,把自己伪装成三四岁小孩儿的…
感受到了吴念的视线,梦渊委屈地对着自己手里的魔方嘟囔:“麻麻肯定又在想奇怪的事了,梦渊才不是坏人。等明天他们看到帝元之乱就知道梦渊没有骗人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创造出来,自天地之始,他就在存在于这片混沌中。这里一开始很荒凉,后来才有了颜色、风光、爱恨和喜乐。
时间在这里是一个圆,周而复始,没有来处,不问归途。
他就在这由时间塑成的空间中流浪,有时候是耄耋老人,有时候是懵懂少年。他吃梦,也做梦。
他和吴念其实见过很多次,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在许许多多的梦里。
他觉得吴念的梦好玩儿,没有争名夺利、爱恨情仇,一幕幕的像是风光片——原来世界这么大,人间长成这样,比他在梦里看到的那些破碎的砖垣要立体有趣的多。
有一次他看到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驼着背,背着手在小巷里走。
周围有三三两两刚下课的学生,年轻的脸上满是希翼;有推着车的小贩,蔬菜在车背上堆得满满当当,绿油油黄澄澄;有沿巷的一路铺面,卖文具、香烛和点心。
老太太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在一家小店里要了根冰棍。
那个梦里的吴念比现在要稚嫩些,胸上挂着一个相机,脸庞上戳着两坨喜庆的高原红。看老人从店铺里买了冰棍出来便也想去买。
老式冰柜的上铺着厚厚的棉被,一掀开,白白的一股水雾扑面而来。白色的塑料袋里满满的都是不同口味的冰棍,小小一根,食指长,挤挤戳戳地挨着。没有包装袋,形状也都个个不同。
“要什么口味?” 店主说的是尼泊尔语。
听不懂,指指还没走远的老人家。
店主大笑,懂了,这个游客想要一样的。五毛钱,换一根纯手工冰棒。
路上碰到几个穿校服的女孩子,人手一支一样的奶油红豆冰棒,看着吴念直笑。
冰棍丝丝的甜,化得很快。吴念随着转着经筒的人们绕着寺墙,加德满都的阳光很烈,他在人群中与她错身而过。
那是她的世界。
他能参与的,只有梦中的重演。
吴念还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恐怖片一样的:怪兽、超能力、追捕轮番上演,有时候比好莱坞大片还要精彩刺激。
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样的梦境里。
他本来想把那个梦境一口吃了,但不知怎的吴念看到了他:“喂,一起逃啊!怪兽要来了!”
那时候他反正无聊,就顺着她的梦境变成了个小海军,和她一起躲“追兵”。
她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他就学着以前在学堂梦境里看到先生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后来有一天,吴念再也没有做梦了。
他在一个叫张佑东的男人梦境里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她,还有那个被叫做鬼王的男人。
他不想让她的梦停止,也不想她被利用。
他想了一想,变成了个小男孩儿。无害的,陪在她身边,叫她“麻麻”的小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