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惑动物(繁)--人在江湖 22 突如其来的偶遇

踏进病房,室内一片寂静,厚重的窗帘全天候遮蔽着无论白日或夜晚的喧嚣。

那个比三年後看上去稍稍年轻些的老家伙,闭目仰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腿部被石膏固定,这一幕是如此似曾相似,几个念头在心中来回左冲右突,像被猫爪挠着。

上一世,他故意制造了一起事故,然後乘着这老家伙住院时,下手了结他,并非仇怨,只因他的存在,挡了自己的路,然而这一次,事情却不是他安排的。

原以为未来的路会是一条早已了然於胸的坦途,没想到,老天玩他可没打算这麽简单,不知道在哪一个环节,事情的走向已经偏离了上一世的记忆,也许是从她的出现开始?

新佳美的事件是个岔道,当时他没有多想便介入,反正祥叔迟早要处理掉,早半年将屯门拿下,似乎没所谓,然而没想到,提早半年,那家伙似乎还有些气运,安排了这场针对自己与骆驼的暗杀。

若自己提早三年,在此时此刻顺势了结了面前的老东西,能否提早上位东星龙头?

这个想法,极有诱惑力,

骆驼躲在这家私人小医院,祥叔和阿栋找不到,但他竟告诉了自己,就这麽信任他?

乌鸦心底冷笑,总说什麽江湖上的仁义道德?不知道上一世,在自己亲手杀他的时候,老东西有没有醒悟过来,这些虚假的东西,从来都靠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忽地睁开了双眼,他缓缓转动着眼珠,似乎神思还没完全清醒。

男人浑身的肌肉不知不觉已蓄满力量,像一只敏捷的猛兽,准备猎杀,时机只在这一两秒之间,动手,然後按照原定计画收拾掉祥叔,再将骆驼的死顺理成章地嫁祸给那些人。

上位龙头,是早了点,那些叔父兴许会反对,但也不是没有胜算。

“喔?雄仔你来啦,哎唷,痛死我了,XXX!快扶我起来,阿祥那个扑街,这次得好好教训了,你这几天没事吧?躲哪去了?肥尸几个躲起来了,是你吩咐的吧?倒是聪明.........”

他一清醒便开始絮叨,上一世总觉得吵得令人烦躁,此刻却莫名地令他犹疑了一瞬,此时动手,也不是不可以,但看着他的双眼,他第一次暗暗握紧了拳,却没有下一个动作,重生後的自己,究竟为什麽变了呢?

时机,错过了。

“愣着干嘛?快来帮手扶我,丢!气死我了,亏这诊所我还赞助了不少钱,护士小妞态度太差了,让她给我扶个屌差点打我,我伤成这样,难道就是为了住进来吃她豆腐?我这不是手受伤了吗?人都有三急.........”

“我也不会帮你扶屌,”

男人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将老东西从床上架起来,跟了他十几年,不知不觉,他竟已经老了,无妻无子,上一世最终连个丧礼都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死了也不得安生,将他弄进浴室後,他直接走出去抓来那个护士。

“进去,让你做什麽就做什麽,再废话把你卖去泰国天天含臭屌。”,这番恐吓行云流水,将那小护士面色惨白。

没想到那老东西解放了,舒服了,躺回床上又是碎念,“哎呀,对人这麽凶做什麽?看看,被你吓得都哭了,你这样子沟得到女仔才怪,成天叫鸡不健康,我原本还想着这小靓妹挺可爱,说不定适合你,我看还是算了.......”

“大佬,“

他勉强压下那种强烈的,乾脆还是用枕头把他闷死一了百了的念头。

打断絮叨,“你没问题的话,祥叔和阿栋我明天就处理掉,这一次站出来和他一起搞风搞雨的那几个,要杀还是要留?”

骆驼也安静下来,收起适才戏剧性的神色,眼中精光闪动,一时却没有发话,直过了一阵他缓缓叹口气,里头有些萧索。

“阿祥留条命吧,社团几十年的老人了,栋仔......哎,你看着办吧,证据都搜集好了?还是开堂口光明正大的让人闭嘴,服众。”

“做什麽这麽麻烦?”,又开堂口会议,又留祥叔的命,这些暗地里搞事的东西,若能趁此机会一起铲除,不是乾净利落。

老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戾气和杀心都太重,“你以为当龙头这麽简单?你多的要学!做错事看不顺眼的就冚家铲,一个社团终究不可能长远走下去,短时间之内能壮大,但是不会稳定,难道搞一个社团就是为了最後大家一起被劈死?我吃过的盐比你沟过的女都多!”

被他那句“你多的要学”所惊,尚不及细细思量他话中含意,他脑中不禁想起上一世自己的终局,就算搞得满城风雨,也不过昙花一现,生平第一次,没有被他最讨厌的倚老卖老语气惹得厌烦无比。

“废话!”,他吃过的盐当然会比自己沟过的女多,什麽烂比喻?

骆驼一瞪眼,却也有些意外这叛逆家伙这一次竟然只随便顶了两个字便看着他,像是在等自己继续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种终於听话的感觉,令他身心舒畅,端了端神色。

“人洪兴表面上没动作,可是都看着,若是乱杀人了事,底下的人不心寒?看着吧,洪兴立刻就来拿屯门了,搞不好还一堆人直接改门庭,你把手下都劈了还当什麽大佬?”

“所以呢?”

“开堂口大会,阿祥谋害我证据确凿,私吞公款,逐出东星,那些跟阿祥搞在一起的撤销管事权,分成减少,地盘重新分配,以後不能话事,记住,千祈不要动阿祥的命。”

乌鸦挑挑眉,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第二句话,没有恫吓,那些老狐狸们毕竟不会害怕,祥叔留命,那阿栋就是杀鸡儆猴的牺牲了,祥叔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契子,平日里着实对他很不错,这是告诉那些老家伙,自己乱搞,出了事,有亲生子的逃不过,没有亲生子的还有契子和家人。

“你还要在这里躲多久?”,祥叔派了人手四处找他们,看这老东西已经恭候多时,但祥叔的人马硬是没找到,证据还缺了最後一个环节,真是笨。

“我去派人放话?”

“放吧放吧,速战速决,最好今晚他们就行动,丢,住在这里麻烦死了,小护士扶屌扶的心不甘情不愿,还不如在家里请个护工。”

听见他还在纠结扶屌的事,他不禁又翻了个白眼,“伤得这麽重还不老实点,扶起了机,然後呢?”

“没有看上去那麽严重啦,石膏是假的,只有手伤是真的,”,老头有些受宠若惊,这麽迂回,这麽不明显,但这家伙难道是在关心自己?

“我走了,”,忽略他笑得令人发毛的神情,男人转身就走,老头却忽然在他踏出病房前叫住他,一脸猥琐八卦。

“听说你那天在大富豪门口抢了洪兴靓坤看上的条女?该不会跑路几天都在爽吧?”

“关你什麽事?”,谁他妈传的八卦,这麽不专业?连人都传错了。

“她同靓坤没关系。”,最後不知道为什麽,他又补了一句。

苏小小摊着报纸,仔细地在分类广告栏上圈起一些看起来比较真实的招工广告,上面五花八都有,也有不少陷阱,她和琪琪都算有经验,百乐厅的工作回来後就打电话说不做了,而影碟店的工作则是做到这周五,因为琪琪也打算一同辞职,一下少两人,所以她们又多做了近两周,直到经理阿发找到新人。

这段时间,那男人似乎很忙碌,两人只匆匆碰了一次面,还是半夜三更他忽然出现在大埔家楼下,只说东星内部的事还在处理,让她近期不要乱跑,尤其不要去屯门元朗,问起影碟厅,苏小小说已经辞了,只是帮忙找到人,新工作还在找。

他没多说,知道他介意另一个男人,她不想令他不快,匆匆带过这个话题。

几日不见,心底竟然已经满满都是他,那日他来,直接上了楼,犹是青涩的身体,既期待他的拥抱,但又害怕那样的失重,两人交缠了大半夜,天亮前,那男人便走了。

隔日,她发现他留在桌上的一个纸袋,里面都是现金,足有五十万,没多说什麽,只写了她的名字,然而,她并不想这样花用他的钱,上次那一百万怎麽也算是自己赚的,他替自己抢回来,给了四十万,她并没有心理负担,但对於这笔钱,她却摸不清他的意涵。

通电话时,那男人依然没个正经,只说是让她买衣服,穿的性感点等他来操,但她明白,大概是因为他让自己辞掉两份工,而医院里,还要花钱。其实上次的四十万,能请护工一年,暂时并没有太大经济负担,她只需要赚自己的房租和生活费。

而陈浩南,那天之後便没有再来过影碟店,山鸡倒是天天上门,与琪琪打得火热,新人已经找到,今晚是在店里的最後一天,做了一段时间,确实有些舍不得这个工作轻松,收入却还不错的工作,不过趁着这个机会,苏小小倒是想重新安排一下自己的时间,先做一份工,其余时间学点英语和电脑,说不定之後能到公司里当个文员。

琪琪一脸的无所谓,甚至琪妈还问了她俩要不要乾脆到大埔墟街市帮手卖衣服,不过苏小小不想增加琪妈的负担。

最後一晚,山鸡提议大家一起吃个晚饭,怎麽说他也是老板之一,欢送员工理所当然,琪琪自然是应了,苏小小也觉得无不可,山鸡这人看着滑头,但其实人不坏,比阿郎那衰仔好得太多,加上会哄女孩子开心,琪琪常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然而到了餐馆,陈浩南和他们其他几个兄弟竟也在,他对她点点头微微一笑,近两周不见,苏小小并不想显得尴尬,轻松招呼,毕竟她对陈浩南依然没有任何恶感,甚至觉得有些抱歉。

一顿饭下来,大家聊得很开心,其实这几个洪兴仔认识後人都挺有趣的,也不像她以往对古惑仔的恶劣印象,也许是志同道合的人才会走在一起,有陈浩南这样性格的大哥,几兄弟都不是奸恶之辈。

结了帐,一群人走在尖沙嘴,山鸡説乾脆去唱K,似乎看出了苏小小的犹豫,陈浩南直接说他先走,还有点事。山鸡闻言大叫扫兴,大天二也不答应,苏小小抬起头,有些难受,他,是怕自己不自在吧?

正想说自己还是不去了,然而还没开口,心中似有所感,一股恍若实质的视线投射在身上,她略为疑惑地转过视线,骑楼前方是一个海鲜酒楼,红色地毯延伸上台阶,此时大开的玻璃自动门内流泄出丝丝清凉的冷气,一群人正由里走出,似乎是在等泊车的。

其中一个男人揽着个漂亮的女人,棕金发後的双眼,直直钉在她的身上,以及她身旁的陈浩南。

那女子亲昵地靠在他身边,似乎正与他说着什麽,苏小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山鸡和琪琪他们边说边笑,根本没有留意,已然径直走过,而陈浩南则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道目光,随後,他看向脸色惨白的苏小小。

那群似乎是东星社高辈份的叔父们,当头的正是东星龙头骆驼,有一秒,他以为那人会直接走过来,但他没有,陈浩南回视他的目光,没有任何闪避,这样的男人,就和所有大部分古惑仔一样,甚至,山鸡也总在女人上出麻烦,逢场作戏,很正常。

他知道,阿细终有一天会伤心,却没想到这样快,他漾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伸手揽住了苏小小的肩头,带着她呆滞的步伐,从那酒楼门口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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